下巴下方盖着一深色的鹤氅。
温渺眼带迷茫,醉酒初醒时的懵懂尚未散去,怔然盯着马车壁瞧了几眼,才忽然撑着手臂坐起。
那鹤氅从她肩头滑落,带着一股冷冽的,却又被体温染热的沉香,她猛地看向自己的手肘,那处似乎还留有男人过于滚烫的温度残余。
许是听到了车内的动静,一直守在外侧的拾翠出声:“可是夫人醒了?”
“是——”
温渺出声,才惊觉自己嗓子竟然沙哑得厉害,她才轻咳一声,挽碧便探进来半截身体,将手里早就备好的温茶递了过去。
温渺接过润了润嗓子,“我怎么在马车里……”
她只记得自己在玉兰花宴上被酒水弄脏了裙摆,随后便同宫人去偏殿换衣服,至于之后的事情……
温渺低头,看到了这身樱桃红的宫装,以及盖在上面的鹤氅。
她好似在亭中见到了大楚的皇帝?那位已经同她有几面之缘的男人?
是真的还是做梦?
拾翠开口解释:“夫人宴上不胜酒力,宋嬷嬷便差人先将夫人送回来了,小姐在后面那辆马车上,奴婢刚瞧了一眼,正睡得香呢。”
“这样么……”
温渺抬手抚了一下身下的软被,又问:“再没别人?”
拾翠顿了顿,似是有些惊讶,“险些忘了,徐胜徐公公还跟来了,差人将咱们的马车重新收拾了一下,吩咐我们要照顾好夫人。”
“还有这壶热茶——”
挽碧道:“也是徐公公叫人一起送来的,说是等夫人睡醒了润口喝正好。”
温渺抿唇,她总模糊间觉着有一双结实的手臂抱过自己,如铁钳似的桎梏着她的肩膀、膝弯,无法挣扎、无法逃离,如巨蟒缠绕猎物似的,难以撼动分毫。
还不等她说什么,一抹润泽的乳白忽从鹤氅前襟处滑了出来,正好被温渺伸手接住。
入手的质感温润细腻,白璧无瑕,上边雕琢出一条盘起的五爪龙,验证了温渺在那凉亭中的全部经历。
不是梦,是真的。
温渺沉沉呼出一口浊气,面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愁绪。
拾翠适时开口:“夫人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我没事。”温渺下意识摇头,反手将那龙纹玉牌藏了起来。
从初见到眼下的桩桩件件,即便温渺失忆了,可她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或者说那位陛下也没有很刻意地掩饰,于是某些企图、欲求便已经摆明了。
想来还有些难以置信……
温渺抿唇,收起了那枚玉牌,只是在回到谢府,将困兮兮的谢梦君送回房间后,又去寻了一趟谢敬玄。
“渺娘?可是有什么事情要来找外祖?”
谢敬玄放下手中的书卷,捋了捋胡子,看向匆匆站定在书房内的外孙女。
温渺脑中一团乱麻,轻声道:“外祖,我有东西……可能需要您帮我转交给陛下。”
谢敬玄手指一紧,差点把自己的胡子拽下来,还不等他开口,便听温渺继续出声,说她在今日的玉兰花宴上贪杯醉酒,不小心冒犯了陛下。
说着,她将那件鹤氅和玉牌拿在了谢敬玄的眼前。
瞧见那鹤氅时谢敬玄表情还算平常,可当他视线偏移,落在这枚龙纹玉牌上,却忍不住失了态,险些打翻手边的茶水。
温渺看得分明,“外祖,这玉牌……”
谢敬玄摇头,压低声音道:“这玉牌并非普通的御用之物,见此物如陛下亲临,其中贵重难以想象。”
便是谢敬玄也不曾料到,今上竟会将这东西直接交给渺娘。
温渺垂眸,“或许是陛下不小心落在我这里了。”
“渺娘,”谢敬玄欲言又止,他抬手悬空点了点那玉牌上的细带,“这带子,是被扯断的。”
或是用力,也或是用了巧劲。
宫中的用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