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巡盐,就是蒙徐阶推荐的漕运总督王诰倾力相助,他才得以肃贪成功。
只可惜天不假年,王诰已于嘉靖三十六年病逝于漕运总督任上,终年仅五十九岁。
想到这,杜延霖也不由得颇为唏嘘。
正思忖间,车已行至长安街西段,一个十字路口。
前方忽闻一阵喧嚣马蹄与车驾呵斥之声,尘土随之扬起。
只见一驾装饰华贵、皂盖朱轮、仪仗煊赫的四轮大车,在数十名鲜衣怒马的扈从簇拥下,沿着道路中央迤逦而来。
车前开道的锦衣旗尉,神情倨傲,手持红底黑字的硕大回避牌,上书“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鄢”字!正是严嵩心腹、左副都御史鄢懋卿的车驾!
副都御史是正三品,位在杜延霖之上。
而按照大明律例,两位官员路上相见,隔一品需避道,隔三品则须跪道。
也就是说,两位官员遇见了,必须按官位高低避道行礼。
当然,也有例外。
比如说翰林地位尊崇,有储相之称,基本只避阁臣、部堂,路上遇到其他官员只要遥遥拱手就算尽了礼数了。
当然,杜延霖不在此例外之中。
于是,他的马车依礼缓缓停靠路旁槐树浓荫之下,让出主道,静候鄢车先行。
杜延霖微挑车帘望去,那煊赫的车驾裹挟着一路风尘,如乌云般卷过。
车轮碾起的黄尘扑簌簌落在杜延霖车辕的青布帷幔上。
旗尉凌厉的目光扫过这辆避让的马车,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鄢懋卿那朱轮皂盖、扈从如云的车队,趾高气扬地掠过杜延霖的车驾,行至路口正要左转入另一条横街恰在此时,另一队车驾自横街驶出,欲汇入长安街主道。
这队车驾规制虽远不及鄢府煊赫,却自有一股清贵气度。
青呢轿帷,前导二人,仪仗简洁而不失威仪。
最引人注目的是轿前竖着的“翰林院侍讲学士高”的回避牌!
这正是时任翰林院侍讲学士、裕王府讲官高拱的车驾。
翰林院侍讲学士虽说没啥权利,品秩也只是从五品,但翰林院地位超然。
而且翰林院内官位最高的翰林学士也才正五品,且此职位不专设,常由阁臣兼任。因此,事实上,侍讲学士在翰林院中已是最高官位。
而高拱身为裕王的讲官,皇子的老师,更是清贵中的清贵。
依循惯例,以高拱的地位,除阁臣、部堂外,路遇其他官员,只需于道上遥遥拱手致意,断无避让之礼高拱的车夫显然深谙此道,又或是主人早有吩咐,面对鄢懋卿这声势浩大的三品副宪车队,竞无半分避让之意,稳稳当当地继续前行,竟与鄢懋卿的车队在路口中央形成了对峙!
鄢府前导的旗尉见状,眉头倒竖,厉声喝道:“大胆!都察院鄢副宪车驾在此,速速避让!”声音尖锐,十分倨傲。
高拱车驾前导的随从却是不卑不亢,朗声回应,底气十足:“此乃翰林院高学士车驾!”
言下之意,翰林清贵,岂有避让副宪之理?双方僵持在路口,气氛瞬间凝固。
鄢懋卿车内的主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异样,车帘微动,却并未出声。
双方僵持了片刻,在无数道目光注视下,高拱的车驾竟堂而皇之地越过鄢懋卿的车队,径直汇入长安街主道,恰好挡在了原本停靠路边的杜延霖车驾前方。
紧接着,令所有围观者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
高拱的车夫猛地一勒缰绳,那辆清贵的青呢马车,竟缓缓向道旁靠去,主动避让!其姿态,与方才杜延霖车驾避让鄢懋卿时如出一辙!
“咦?!”
“这……高学士这是何意?”
路旁瞬间炸开了锅,惊疑的议论声嗡嗡作响。
围观百姓商贩无不瞪大了眼一一堂堂翰林学士,正三品副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