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散了,但那股子被点燃的火气,却久久没有散去。
回去的路上,村民们三五成群,不再是往日里那种麻木和愁苦,每个人的腰杆子似乎都挺直了几分,说话的声音也洪亮了不少。
“听见没?夏丫头说了,明儿辰时三刻,村口集合!”
“听见了!他娘的,老子活了三十年,头一回要去县衙告状!这心里,咋还有点扑通扑通的!”
“怕个球!咱们几十号人,都是人证!那春风楼的钱掌柜再有能耐,还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就是!跟着夏丫头,心里踏实!”
赵三叔和几个汉子走在最前面,他们成了人群的中心,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姜知夏刚才那番话,添油加醋地描述着姜知夏当时是如何镇定,又是如何有条理。他们仿佛成了姜知夏最忠实的传声筒,将那份信心和斗志,传递给每一个还有些许忐忑的村民。
姜知夏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刻意放慢了脚步。
她需要从刚才那种紧绷的、需要调动所有人情绪的状态里抽离出来,让自己重新变得冷静。
夜风带着田野里泥土和草木的混合气息,吹在脸上,让她有些发热的头脑清醒了许多。
何项北就走在她身侧,一步不多,一步不少,像一座沉默的山,将她和身后那些或感激、或探究的目光隔绝开。
“今天,多谢你。”姜知夏偏过头,轻声说道。
她心里清楚,今天若不是何项北和他带来的那八个汉子往那里一站,光是那股子无形的气势,就足以镇住场面。否则,单凭她一个孤女,就算说得再有道理,也未必能让所有人都信服。在这个拳头就是道理的时代,威慑力,有时候比道理本身更管用。
“你做得很好。”何项北的回答一如既往地简洁,深邃的眼眸在清冷的月光下,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姜知夏道,“只是,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这不是谦虚,是实话。对手是能在镇上开酒楼的钱掌柜,背后盘根错节,而她手里,只有一群淳朴却也容易动摇的村民,和几张单薄的“卖身契”。
何项北的脚步顿了一下,他转头看着她,月光勾勒出他分明的轮廓,他的声音低沉而肯定:“你不会输。”
这四个字,不带任何修饰,却像一颗定心丸,让姜知夏纷乱的心绪,瞬间就安定了下来。
她不由得笑了笑,那是一种卸下防备后,发自内心的轻松笑容。“好,借你吉言。”
两人不再说话,就这么并肩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虫鸣声在草丛里此起彼伏,远处的村庄里,零星的灯火像是散落的星星。这一刻的宁静,与白日的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到了姜家小院门口,何项北停住了脚步。
“我送你到这。”
“嗯。”姜知夏点点头,“你和你的人,也早些歇息,明天……可能还有一场硬仗。”
何项北“嗯”了一声,没有立刻离开,只是看着她推开院门,看着她回头对自己挥了挥手,看着那扇破旧的木门在她身后关上,隔绝了视线。
他这才转身,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屋里,油灯还亮着。
姜老太并没有睡,正坐在灶膛前,呆呆地看着里面明明灭灭的火星。听到开门声,她浑身一颤,猛地回过头来。
“夏丫头,你可算回来了!”看到是孙女,她才松了口气,连忙站起身,拉着姜知夏的手,从头到脚地打量,“怎么样?没出啥事吧?那些村民……没为难你吧?”
老人的手,因为紧张而有些冰凉。
“奶奶,我没事,好着呢。”姜知夏反手握住奶奶的手,将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乡亲们都听我的,说明天一起去镇上讨公道。”
“真……真的要去告官啊?”姜老太的脸上,担忧之色更重了,“自古民不与官斗,那县太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