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为咱们这些庄稼人做主吗?那钱掌柜看着就不是好人,万一……万一他报复咱们可怎么办?”
这就是一个普通农妇最真实的担忧。她们不相信官府,更畏惧权势。
姜知夏扶着奶奶在小板凳上坐下,自己则蹲在她面前,仰头看着她,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奶奶,我知道您担心什么。但您想,这一次,咱们要是缩了,那钱掌柜就会放过我们吗?不会的。他只会觉得我们好欺负,以后会变本加厉。咱们的土豆粉条,也别想再卖出去一根。”
“咱们退一步,就是万丈悬崖。只有往前冲,把他们彻底打怕了,打服了,咱们往后的路,才能走得安稳!这一战,不光是为了讨回公道,更是为了开路!”
“为了我们自己,也为了知礼和知文,能安安生生地长大!”
她的话,像一束光,驱散了姜老太心中的恐惧和迷茫。老人看着孙女眼中那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坚定和沉稳,浑浊的眼睛里,渐渐蓄满了泪水。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抬起粗糙的手,摸了摸姜知夏的头:“好……好!奶奶信你!你……你放手去做!天塌下来,奶奶陪你一起扛!”
安抚好奶奶,又去里屋看了看已经熟睡的弟妹,为他们掖好被角,姜知夏这才回到自己的小屋。
她没有立刻休息,而是从贴身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些按着鲜红手印的契约,一张一张,在桌上铺开。
然后,她从床底下翻出一个小小的瓦罐,里面是她用烟灰和水自己调制的简易墨汁。她又找出一支不知从哪捡来的、被削得不成样子的毛笔,深吸一口气,开始在一张粗糙的草纸上,奋笔疾书。
她要写的,是状纸。
一篇能让县太爷一看就明白前因后果,并且能激起同情,占据法理和道德制高点的状纸。
她没有用华丽的辞藻,通篇都是最朴实的大白话,但逻辑却异常清晰,层层递进。
状告内容,她分了三条。
其一,告春风楼钱掌柜,恃强凌弱,以势压人。她详细描述了钱掌柜如何通过苏云锦得知土豆的存在,又如何绕过福满楼,直接找到村里,用远低于市价的价格,威逼利诱村民签订不平等的收购契约。此为不仁。
其二,告春风楼钱掌柜,心肠歹毒,雇凶伤人。她将钱掌柜派人殴打赵三叔,并意图毁掉全村土豆的恶行,写得清清楚楚。并注明,人证,便是赵三叔本人。此为不义。
其三,告春风楼钱掌柜,丧尽天良,投毒嫁祸,意图谋害全村数十条人命!这是最重的一条罪名!她将事情的经过,从发现水源被污染,到她如何用银簪试毒,再到如何追踪到下毒之人,以及从对方身上搜出的毒药包和春风楼的腰牌,都一一陈述。字里行间,充满了受害者的悲愤与血泪。
写完状纸,她又吹干墨迹,小心地折好。
但这,还只是第一步。
光有状纸还不够,她要的是一场必胜的仗。
她的大脑,如同一个精密的仪器,开始飞速运转,推演着明天可能发生的一切。
舆论,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
她闭上眼,一个周密的计划在脑海中逐渐成型。
第一步,造势。明天去县衙,不能悄无声息地去。她要让所有“中毒”的村民,都换上最破旧的衣服,脸上抹上锅底灰,一个个装出虚弱不堪、随时都要倒下的样子。几十号人,排成一列,从镇东头,一路“挪”到镇西头的县衙。她要让全镇的人都看到,他们有多惨。
第二步,哭诉。光走还不够,得有人说。她要在队伍里,安排几个口齿伶俐、懂得哭诉的妇人。比如赵三叔的婆娘王婶,她家男人被打,自己又“中毒”,让她边走边哭,边哭边数落钱掌柜的恶行,最能引人同情。
第三步,合围。到了县衙门口,不能直接就进去。要先在门口跪下,几十号人一起,齐声喊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