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满眼皆是不舍,“我原有一对玉环,本是母家庆贺我新婚之喜的信物,一半在我,一半曾给了元照的阿父,本欲代代相传,可惜天不遂人愿,我与夫君终不能白首,便不传给你与元照了……唯有这几罐泉水乃我亲手取得,予你烹茶酿酒,便如见山间明月,清辉长存。”沈荔不是个易伤感的人,但此刻听陆氏因担心丧偶的不幸传递给子辈,而小心心翼翼地收起那对珍视良久的玉环,心中便漫出无限的暖意。“沧浪之水,可濯我缨。”
她郑重道,“多谢阿母,我必铭记于心,不负慈念。”“我在这里万事皆好,你们不必惦念我。”陆氏眼角微红,微笑道,“元照这孩子毁誉参半,不是个省心的,但我的孩子我最了解,他只因自己也流着萧家的血,不愿被人推向同室操戈、手足相列的局面,这才行事放诞乖张了些。此后他若有偏颇不当之处,令嘉可直接与他说,甚至骂他几句也无妨,他能听进去的。”路短情长,道不完一个母亲的眷恋。
“沈荔,启程了!”
萧燃大步过来,又朝陆氏行礼道别,低头聆听母亲的叮嘱。上马前,正逢侍从推着萧煦出来相送。
萧燃便顿了脚步,俯身同武侯车上的萧煦笑语了两句,又拍了拍他的肩,这才翻身上马,护送沈荔下山。
他今日又穿上了那身灼目的赤色武袍。
林间风急,万顷松涛涌动,他的衣摆也随之猎猎翻飞,上头刺绣的火焰纹栩栩如生地跳跃着。
“阿燃动心了。”
萧煦望着那蜿蜒的车队消失在山道上,忽而开口,“或许他尚未意识到这点,但他的确动心了。”
陆氏噙泪笑问:“他同你说什么了?”
“方才他与我耳语,让我也加把劲,早日娶妻成家。”萧煦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只有自己姻缘甜蜜之人,才会迫不及待地催旁人成家。”
沈荔在思索一个问题。
出嫁前阿兄曾告诫她:俗世之人皆有劣性,总不吝于在亲近的人面前暴露自己最坏的一面。有些人为朋友一掷千金、急公好义,对待亲人却是恶语相向、百般不耐。
故而审判一个男子的品行,不能只看他对友人如何,而要看他对亲人如何。萧燃对亲人极好。
这种好并非寻常的钱帛滋养,而是一家人源于内心深处的坦荡信任一-兄弟间既不因王位继承而反目,母子间也不因恶语相向而成仇,襟怀磊落得令人心生艳羡。
是的,艳羡。
这样的赤诚坦荡,与克己复礼、内敛自持的沈家人截然相反。那么,萧燃算是可堪信任的良人吗?
挑开车帘望去,回程秋色宜人,萧燃的心情似乎不错。这已是沈荔第三次见他撩起下裳,漫不经心地摩挲上面的刺绣。这样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午后进城前,直至一名飞骑奔来,同他耳语了几句。
萧燃眼底明亮的笑意淡了淡,回过头来,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