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第33章 罅隙
很快,沈荔便知晓萧燃的欲言又止从何而来了。阿兄出事了。
阳光黯淡,天边积云渐厚,平地起了凉风。沈氏宅邸笼罩在一片不详的焦迫中,阶前错落的芳草也掩盖不住室内飘出的浓重血腥气,侍从们忙着熏香煎药送水,往来仓促的脚步声惊扰了芭蕉叶下乘凉的两只雉鸡。
沈荔立于廊下,看着侍从将一盆盆被鲜血染透的热水端出,喉间一阵接着一阵发紧。
她的兄长是兰京最清贵跌丽的青年,动静之间,光彩烨然,而此刻却命悬一线地躺在榻上,胸口精贵的衣料被大片血污浸透,原本玉色莹润的面容因失血过多而褪为惨白,更衬得眉睫浓黑若死气萦绕。医师净手执刀,正准备为他剜心口的箭头。沈荔的脸色也白了白,于是一旁同样焦急的沈谏便向前挡住她的视线,劝慰道:“别看了,阿荔。此君吉人自有天相,断不会有事的。”沈荔别过脸缓去那阵眩晕,抿唇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再说一遍,射伤阿兄之人究竟是谁?”
沈谏看向垂首抹泪的桑枳,具体内情如何,只有沈筠带在身边的这名亲侍知晓。
桑枳抽噎着,双拳紧了紧,重重抹了一把眼泪道:“回女郎,家主确为丹阳郡王麾下虎威军弓兵所伤。”
这事还得从两日前说起。
虎威军抄灭明氏后并未停止攻伐,而是北上直逼顾氏地盘。沈筠为世家家主,更是一个颇有政治谋略的士人,他许是预料到了什么,静坐一日后便连夜写了千字文书,决心亲自出城劝谏。
为表诚意,他甚至没有带亲随卫队,身边只有一个伺候文墨的桑枳。谁知才至虎威军营门,便被那群冷硬凶悍的士兵拦了下来,哪怕家主拿出信物凭证,不卑不亢地言明来意,他们也依旧不肯放行。“郡王有令,但有说情者,一律射杀!”
就这样,一支羽箭毫无征兆地射出,刺破车帷,精准地扎入这位年轻家主的胸膛。
鲜血如毒花蔓延,顷刻染红了他那袭繁复的竹青色袍服,也染红了桑枳的眼睛。
“勿要……告知阿荔………
家主冰冷的指节紧紧攥住他,只来得及交代这么一句,便阖目陷入了昏迷。桑枳知道,家主是不想让妹妹夹在娘家与夫家间左右为难,这才决心隐瞒此事。
可桑枳咽不下这口气!!
家主是丹阳郡王的妻舅啊,不看僧面看佛面,纵使郡王不念及家主一片丹心碧血的美名,看在与王妃的夫妻情分上,也不该下如此死手!这样危险寡情之人,女郎岂能不防呢?
怀着这样满腔的愤懑,桑枳头一回违背家主的命令,选择将一切和盘托出。女郎闻言没有慌乱和失态,拢袖立于廊下,除了面色有些微白外,目光依旧冷静平和。
“将断箭取来,予我一观。"她若有所思道。就在此时,满手鲜血的医师出来了。
老人家如释重负般,以袖拭了拭额头的汗珠:“箭头已顺遂取出,伤患需要静养,切勿搬动他,以免造成创口崩裂。伤口愈合前易引发高热,容老夫写两副退热止血的方子,及时予郎君服下,退了热才算挺过去了。”沈谏忙道了谢,命人将这位经验丰富的老医师请去客室清洗休息,再布置客房,以便老人家可居于府中随时看诊,免去来回奔波之苦。沈荔于榻边坐下,接过侍女递来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替兄长拭去额上的冷汗。
阿兄还昏睡着,呼吸微弱但渐趋平稳,只是原本鲜润的菱唇褪去血色,此刻白得与纸无疑。
这样惨淡的颜色,总让她想起大雪中丧命的母亲,心脏没由来一阵隐痛。商灵进门时,脚步顿了一顿。
她望着那抹独坐悄寂的身姿,迟疑片刻,方禀告道:“女郎,丹阳郡王来了。”
沈府有一处偌大的花苑,假山池沼一应俱全,甚至还圈养着几只悠闲高雅的林鹿与仙鹤。
此时秋意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