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海风微露,月照沧澜,入夜之后,除开零星渔火,渔村一片清幽。
岛民并无夜生活可言,但陈家小院前的棕榈树下,却多了那么一个颀长灵动的小身影。
拳出如虎啸山林,奔走似灵鹿跃涧。
青丝飞舞、身形如风,若非那一身粗布衣衫拖了后脚,倒真有几分飒爽英姿。
“老李,这、这丫头她......”
李家小院中,茶汤映着微凉月色。
陈大志手捧茶碗,目光却锁在月色下那道翻腾不休的身影上,仿佛首次认识自家孙女。
他喉头滚动,支吾半天,搜肠刮肚,恍然发觉自己竟寻不出贴切的词句形容。
他活了大半辈子,筋骨早已被海风盐卤浸透,双手布满老茧,深知海中搏命的斤两。
可眼前孙女举手投足间带起的风雷之势,早已超出他这老渔夫对‘力气’二字的认知。
那哪里是打渔撒网的把式?
分明是城里那些武师大人才有的本事!
李长生淡声道:“筋骨初开、气脉渐通,又肯吃苦,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秋税在即,各家各户都忙着争命。
陈大志自然也不例外。
白日里忙着出海,少有闲暇关注孙女,若非李长生刻意相邀,此刻早该睡下了。
“练武?”
陈大志猛地转过头,昏黄的眼珠在月光下瞪得溜圆,死死盯着自己老友:
“老李,你......你真会武?!不是糊弄我老头子的?你早年在城里......真进过武馆?”
他言语间满是难以置信。
自己打了一辈子渔,见过最厉害的,也就是码头上力气最大的船把头,可眼前孙女拳脚舞得呼啸生风,二者相较,有如云泥之别!
而这一切,全拜身旁这位年近古稀的知交老友所赐,他怎能平静?
李长生灌了口茶汤,目光落在院中。
陈小鱼正演练到一套身法转折处,足尖在泥地上一点,腰身拧转,整个人如灵猿般轻盈地侧翻腾挪,落地无声。
接着又是一记沉稳刚猛的虎扑之势,小小的拳头竟隐隐带起破风之声。
“嗯。”
他颔首笑笑,言语间多带着些自嘲:“早年耗空积蓄,在清湖城中的通文馆学过些皮毛,耳濡目染、略窥门径罢了。”
陈大志倒抽一口凉气。
“乖乖,深藏不露啊老李!那你当年,岂不是也是了不得的人物?”
他想象着年轻时的李长生意气风发,在武馆挥拳踢腿的样子,只觉得不可思议。
要知道,那清湖城中的武馆,于他们这些面朝大海背朝天的渔人而言,不啻于云端之上的仙家府邸!
做梦都不敢想!
李长生没有接这个话茬,自家人知自家事,他当年如何,心里还是有数的。
他目光从陈小鱼身上移开,转向远处月光下波光粼粼的大海,忽然话锋一转:“老陈,这世道你我看了一辈子,还不明白么?”
陈大志一愣,不明所以。
他顺着李长生的目光望去,只看到一片碎银般沉寂的墨蓝。
却听李长生继续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听着安稳,实则命悬一线。”
“海匪窥伺,风浪无常,豪强欺行霸市,恶吏敲骨吸髓,不幸招惹李大山父子之流,便能让这一辈子的辛苦,连同性命,为之葬送。”
“打渔,能打一辈子,也只能打一辈子。风里来浪里去,看天吃饭,看人脸色。”
他视线重新落回院中那个挥汗如雨、气息微喘却眸光晶亮的少女身上。
“小鱼这丫头,根骨清奇,心性坚韧,她不该困在这小小的金沙岛,更不该一辈子只闻到些腥膻的鱼腥气。”
陈大志的心猛地一沉。
他隐约猜到了李长生接下来要说什么,捧着茶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