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不自觉地收紧。
果然,李长生转过头,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看向陈大志。
“我那点浅薄见识,教她强身健体、防身自保尚可,真要在世道挣出份前程,不够。”
他嗓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清晰:“当年在清湖城中的通文馆学艺,馆主周师傅,是真正有本事的人,路子也正。”
“我便想着,等过些时日,就把小鱼送去那里,扎扎实实学上几年,才算真正有了在这世道立足的本钱。”
“若是能在来年秋试上博出几分名堂,那也算你老陈家光宗耀祖,鱼跃龙门了。”
秋试?
陈大志惊得险些没把碗给摔了。
他手忙脚乱地捞住茶碗,好险才将这价值几十文的陶器给护住,浑浊的老眼瞪得溜圆。
他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那是巡海司的‘武选’!是金沙岛乃至整座流岩群岛,所有有把子力气、想博个前程的年轻一辈,做梦都惦记的登天梯!
也是流岩群岛三年一度的盛事!
虽然不像传闻中的状元榜眼那么光耀门楣,他们本就无甚门楣可言。
但对于他们这些世代打渔的渔民来说,若能跻身巡海司,那便真正跳出了渔网,成了吃官家饭、掌兵器的官家人!
从此身份地位,一家子的生计,便是天壤之别!
“秋......秋试?”
陈大志的嗓音都变了调,带着惊骇和巨大的茫然:“老李,你......你没糊涂吧?那是巡海司选兵啊!据说,要考什么技......技.....”
“技勇和御兽。”
见陈大志支吾半天,李长生淡淡道。
“对对对!”
“技勇和御兽!就是这俩词儿!”
陈大志恍然,伸手猛地指向远处月光下黑沉沉、仿佛蛰伏着无数巨兽的大海。
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那海里的东西,是能随便御的?!那是要人命的东西!一个浪头就能把船拍碎!咱打渔见了都得绕着走,躲都躲不及!”
“这......这简直是......”
他搜肠刮肚,怎么也找不出合适的词儿来形容这事得疯狂和冒险,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顶门。
“慌什么。”李长生神色依旧平静。
“巡海司选人,自然不是让生瓜蛋子去驯服深海巨兽。那御兽一道,考校的多是与特定海兽沟通、协同作战的本事。或是驾驭经过驯化、性情相对温顺些的浅海战兽。”
“清湖城中的武馆,自有门路和法子供子弟习练,大可不必忧惧。”
“再者......”
李长生顿了顿,嗓音低沉下来:“这世道哪里还有真正安稳的去处?打渔看天、看海、更要看人。海里的风浪凶,岸上的风浪,可未必就小。”
“巡海司是朝廷爪牙,镇守海疆,清剿匪患,权势煊赫。一旦披上那身官皮,那些个欺行霸市的豪强,敲骨吸髓的恶吏,见了也得掂量三分!”
“小鱼若能进去,哪怕只做个最底层的巡海驭卒,在这金沙岛上,也足以护住你陈家周全,无人再敢轻易欺辱。”
“这不比一辈子在腌坊里揉搓咸鱼,或是驾船出海,从龙王爷嘴里讨食儿强?”
字字如重锤,狠狠砸在心坎之上。
陈大志陷入良久的沉默。
王氏早就跟他提了,腌鱼作坊里那管事的周婆子,竟然想将小鱼嫁给她家那痴呆儿!
他陈大志决计不会答应。
实在不行,便让王氏辞了那腌坊的活计,另寻个谋生的法子。
可周婆子那等人,会轻易放过他们吗?
“可、可是......”
陈大志声音干涩,充满了挣扎:“那海兽终究凶戾非人,小鱼她一个女娃娃,细胳膊细腿儿的,真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