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时音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了些嘶哑的气音。
他的视线没有焦距,在天花板上游离了片刻,才缓缓地、一寸一寸地,转向了门口的方向。空无一人。
他眼里的那点微光,似乎随着这个认知,晃了晃。
夏父已经按了呼叫铃,又倒了杯温水,将吸管递到他唇边:“先喝点水润润喉咙。”
夏时音没有动。
他的目光依旧固执地胶着在门口,仿佛能把那扇厚重的门板看穿。
过了许久,他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沙哑,像被砂纸磨过一样。
“雪棠……呢?”
三个字,轻飘飘的,却让病房里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夏夫人脸上的喜悦僵住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儿子从鬼门关走了一遭,醒来第一件事,不是找爸妈,不是问自己的身体,而是找那个差点害死他的女人?
一股怒气直冲天灵盖,夏夫人几乎要脱口而出:“你还想着那个扫把星干什么!她刚才还带着个野男人“她来过了。”
夏父冷冷地打断了妻子的话。
他看着儿子,眼神复杂难辨,“你母亲不让她进门,已经让她走了。”
这个解释,比夏夫人那番夹枪带棒的控诉,要诛心得多了。
果然,夏时音眼里的那点光,彻底熄了。
他长长的睫毛垂了下去,像两把收拢的蝶翼,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一小片灰翳的阴影。
他什么也没说。
没有追问,没有辩解,甚至没有流露出一点点被预想中的情绪。
他就那么安静地,缓缓地转过了头,侧脸对着自己的父母,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整座城市的光,在他浅色的瞳仁里,碎成了一片冰冷的星河。
却再也点不亮他眼底的半分神采。
“时音?喝口水好不好?”夏夫人不死心地劝着。
回答她的,只有一片死寂。
还有仪器运作时,发出的、规律而冰冷的“滴滴”声。
夏时音就那样躺着,一动不动,仿佛一尊精美易碎的瓷器雕像。
他把全世界都隔绝在了身后。
那只没有输液的手,在被子底下,几不可察地,蜷缩了起来,收得很紧很紧。
两天后。
新一轮的淘汰赛迫在眉睫。
整个训练基地都弥漫着一股硝烟味,每个人都像上了发条的钟,连走路都带着风。
陆雪棠把自己关在A栋三号练习室里。
这是节目组分配给导师和学员进行一对一辅导的专属练习室。
现在,里面只有她一个人。
节目组的执行导演很快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流程单,表情有些为难。
“黑猫老师,”导演小心翼翼地措辞,“夏老师那边……临时请了假,说是身体不适。所以这几天的练习,可能需要您一个人先进行了。”
陆雪棠接过流程单,眼皮都没抬一下。
“知道了。”
她回答得太过平静,导演反而愣了一下,准备好的一肚子安抚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口。他打量着陆雪棠的脸色,见她确实没什么情绪波动的样子,只好干巴巴地说了句“不要有压力”,就退了出去。门关上,练习室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能有什么压力。
她现在只有一身的火气没处撒。
巨大的落地镜里,映出她有些苍白的脸和微微发红的眼眶。
陆雪棠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了两秒,然后移开视线,拿起麦克风,按下了伴奏播放键。
激昂的前奏响起。
她闭上眼,将所有纷乱的情绪都清空,只剩下音符和旋律。
一遍,两遍,十遍。
唱到嗓子都开始发干,她才停下来,拧开一瓶矿泉水猛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