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她当然知道该走。
留在这里,除了自取其辱,还能干什么?
她转过头,看着韩夙那张写满小心翼翼的脸。少年人清澈的眼睛里,映着她此刻惨白的脸色,还有几分担忧和心疼。
刚才夏夫人那些刻薄的话,像冰雹一样砸下来,她自己都差点没站稳,韩夙却一步没退。
陆雪棠心头那股被羞辱的无名火,忽然就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却又在看到他泛红的眼角时,硬生生憋了回去。
她抬手,有些粗鲁地揉了把韩夙的头发,把那头柔软的黑发揉得一团乱。
“走什么走,”她的声音还有点哑,但语气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吊儿郎当,“你病号服还没换呢,想穿着这个上街cosplay行为艺术?”
韩夙愣住了,似乎没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
“回病房去。”陆雪棠收回手,指了指走廊另一头,“好好躺着,伤没好利索之前不准下床。我手机号你有,缺什么发消息。”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像是某种承诺。
“我有空就来看你。”
话说完,她没再看韩夙的反应,转身就朝着电梯口走。脚步没发出一点声音,但背影挺得笔直,像一杆绝不倒下的标枪。
直到电梯门合上,隔绝了那道担忧的视线,陆雪棠才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背靠着冰冷的金属轿厢,缓缓滑坐下去。
刚才强撑出来的镇定,瞬间土崩瓦解。
扫把星。
这三个字,比任何脏话都更伤人。
她抱着膝盖,把脸埋进去,肩膀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
不是为了原主的锅,也不是为了夏时音父母的指责。
就是单纯的,作为一个穿越前活了二十多年都循规蹈矩的普通人,平生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这样痛骂,所带来的生理性难堪。
太丢人了。
从医院压抑的消毒水味,到出租车里浑浊的皮革味,再到节目组宿舍楼下清冷的风。
陆雪棠始终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像是被冻住了。
“砰”
门板合上的声音,沉闷地回荡在过分安静的病房里。
夏夫人眼里的怒火还未褪去,一转身看见躺在病床上悄无声息的儿子,那股火又瞬间被心疼和后怕浇熄,只剩下通红的眼圈。
“造孽啊……”她走到床边,声音都在发抖,“时音,我的时音……”
病房是顶级的单人套间,宽敞得像个小公寓,医疗设备全都嵌在墙体里,只在需要时才会显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干净又冰冷的消毒水味,混合着加湿器里飘出的雪松气息。
夏父脱下西装外套,一丝不苟地挂在衣架上,动作沉稳。
他走到病床另一侧,垂眸看着儿子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睡颜。
夏时音睡得很不安稳,即便在镇静剂的作用下,他漂亮的眉头也依旧紧紧蹙着,长而密的睫毛偶尔会不安地颤动一下,像是被困在了什么醒不来的噩梦里。
那双美丽精致的手,此刻无力地搭在白色的被子上,一根输液的软管从手背蜿蜒而出,连接着床头的吊瓶。
夏夫人看着那只手,眼泪就下来了。
“都怪那个陆雪棠!她就是个扫把星!时音跟她订婚才多久,就先是腿……现在又是……”她哽咽着,说不下去。
“够了。”夏父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人已经走了。”
他伸手,想替儿子掖一下被角,指尖却在即将触碰到那片苍白皮肤时顿住了。
也就在这时,床上的人睫毛颤动得愈发厉害了。
那对如同忧郁琉璃浅色瞳眸,缓缓地、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
光线涌入,刺得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时音!”夏夫人又惊又喜,立刻俯下身,“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