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衡神色淡定,袖中风雷暗藏,却只向玄音凌微一点头:“玄师妹,此地发生何事?”
玄音凌玉指轻抚琴盒,眸色一晃即敛。
她微俯首,仍以方才辞句回禀:“师兄,林秋师侄初入门未久,便私引尊亲入住东院。按《寄眷条格》,外眷至多停留三日,且需两位执事联署。此处仅徐执事单笔,不合规矩。弟子忧其滋生嫌议,才遣人查验。”
她抬眸补了半句:“况内门大比在即,巡防严厉,若人人效仿,恐成先例。”
清衡淡淡点头,并未即刻斥责。
掌心却已翻开沈如晦当日亲笔信函,上面墨印犹新,言辞清晰:“门下林秋,孤身奉母而来,暂居观内静养,病愈再议。”
落款正是沈如晦与清衡两方朱印。
他将文简递回玄音凌,声音温而不冷,却不容置喙:
“沈师妹与我同批,已准此事。《寄眷条格》第三栏有注:“若得两真传或上座长辈合印,可暂缓诸限,以候复审。’”
玄音凌垂眸翻看那份信函,喉间轻不可闻地一滞:“《寄眷条格》第三栏……何时增了此句?”清衡袖中长剑微震,淡淡开口:“方才我批注的。”
屋内瞬息静若寒潭。
徐执事背脊一僵,赶忙低头“是是”应和。
几名随行弟子对视,神色惶然,原来条规可以当场添笔,只要这位首座一句话。
秦师兄心头暗跳,臂上旧伤似被冷意牵动,不敢作声。
萧云骞虽然心里偷叹“果然如此”,面上却恭敬颔首,隐隐替林秋松了口气。
玄音凌双袖徐徐收拢,抬眸又问:“师兄如此擅改条格,若被师尊知晓,可曾思量后果?师尊向来最重门规。”
清衡站在门槛外,风拂青衫,语声依旧平缓:
“师尊闭关前,以剑印付我,令我总摄观务、便宜行事。条格若有阙漏,本就当随事增修。此权在我,一如昔日。”
话到此处,他淡淡补一句:“若师尊出关,自会覆核。届时我若有错,甘受责罚;若无错,规条便应这样写。”
玄音凌眉弯微挑,柔声却带三分讥意:“原来如此。想不到师兄为沈师姐一句托付,竟可改动条格至此。当年同门情分,果然深重。”
清衡只是静静注视她,目光沉如古井:“玄师妹想错了。沈师妹之信,我照章准允;你之疑议,我亦依章答复。此间唯有《清微律典》,并无私人情重可言。”
“若换作旁人符印在册,条件相同,我照批无二。师妹勿讦人以私,反失自身分寸。”
玄音凌指尖仍轻触琴徽,却再无法奏出半分清亮。
胸中蓦地涌上一股燥热,有酸意、羞意、与难以言喻的无力感裹作一团,仿佛细弦在喉。
她抬眸望向廊外那抹剑影,声音极低,却仍带笑:“师兄既如此公正,弟子敬服。”
可话出口,眼角却不受控地微微发潮。
自入门以来,她与清衡同列真传,昔年同习一炉丹火、并研剑诀。
她以为自己最懂清衡的沉寂,也以为在这座山里,唯有她能与他并肩。
今朝一句“依律无二”,将所有微光斩作冷霜。
她忽然发现自己那些小心翼翼的靠近,在清衡眼里,或许与他手中冰冷章印并无不同。
萧云骞与几名弟子皆看出端倪,却无人敢言。徐执事更是垂首不动,生怕多看一眼。
清衡脚步未停,似已察觉她情绪,却只是淡淡点头:“诸弟子俱在,师妹持重。”
这一句“持重”,像钉子钉在心底。
玄音凌背脊骤僵,深吸一口气,强把琴盒抱起,压低嗓音答:“师兄放心,弟子自不会失态。”清衡止步回身,目光淡淡掠过院墙那头一片幽篁,续道:
“沈师妹当日所批,是同意在“栖月静寮’安置夫人静养。我归山才知,静寮已为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