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一时静得出奇,唯有风穿窗隙之声,带起纸页轻颤。
沈如晦端坐讲席,眼神平静,语调淡然:“半刻之后,所写内容,将依次上报。”
这一句落下,终于有人忍不住,低声嘀咕了一句:“这算什么讲法……”
声音不大,却被身旁人按住了手臂,劝了一句:“小声点,那可是内门师姐。”
那人咬咬牙,虽心中不忿,却还是将那股不满生生咽了回去。
他们入观为求出路,不是来评理的。
但也有人目光微动,明显是被“内门引荐”“额外讲经”那几句话所动。
“我记得几个词。”
“前面有一段,像是‘守息归一’,还是什么来着……”
“试试看吧,总不能空着。”
三五人低声交谈几句,便纷纷低头提笔落墨,纸上墨迹晕开,各自奋书。
可真正写起来才知难处。
有的笔尖悬在纸上半日,一笔未下;有的写了两字便顿住,连贯不得;更多人则皱眉蹙额,神色尴尬。
琴声时听时忘,旋律难存于心,何况其中藏意?
“那个字是‘息’,还是‘意’?”
“我写了个‘和’,但怎么想也接不上了……”
“……该不会是我听错了?”
窃语声低低流转,一股无形的焦躁在堂中蔓延开来。
有人干脆一咬牙,闭上眼凭记忆乱写,有人握着笔杆不肯动,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坐在最后排的赵彪面无表情,手中的笔垂着,却始终未动。
他虽拳脚有功,但心知自身不擅心法玄理,此番怕是难以沾边,不如静坐观变。
而靠近讲席一侧的牛胜眉头紧锁,早已提笔在手,却只写了“神”“气”二字,便再无下文。
他盯着纸上的两字,面色阴沉,掌心微微发紧。
与之相比,林秋却显得极为安静。
他坐得不高不低,不显眼也不张扬,身形沉稳,袖中笔动如水,字落如珠。
但无论旁人是否注意,他手下那页纸上,已然悄然成篇。
而此刻的他,神色未变,心绪如常,只在字与字之间,细细权衡每一笔的次序与流转,仿佛是在默写旧知,而非回忆初听。
坐在他身旁的王笙,握笔良久,眉头紧蹙,纸上只写了寥寥几字,便再无下文。
他心头一叹,偏过头来,想着看林秋写了多少,也好寻个安慰。
哪知这一瞥之下,手中笔差点脱落。
只见对方案上纸页之上,字迹如流,密密写满三行有余,字与字之间并无迟滞之痕,章法连贯,语意成形,竟似整段经文复现。
王笙微微睁大双眼,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出声。
这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半刻钟,悄然过去。
沈如晦抬眸望向众人,袖中轻拂,那落地的晨光也正好斜斜映入堂中。
她淡声开口:“时间已到。”
话音落下,她起身而行,手中拂袖一展,素白衣角掠过阶前灯影,步履轻缓,却自有一种无形的威势压了下来。
她不唤名、不点人,只自前排顺次查看,每到一人身前,便低头审阅纸上所写。
第一位弟子神色紧张,额头渗汗,纸上只写了“气守中宫”“息缓如绵”八字,后面空白。
沈如晦看了看,神色不动,轻轻点头,道:“感通,记名。”
那人微松口气,低头作揖。
再下一人,纸上勉强凑出一句,却断句错乱,词义混淆。
她只是淡淡道:“错得太远,不记。”
语气无喜无怒,却如针刺入心。
第三位则干脆凭记忆硬凑出几段虚言,试图以文采遮掩空虚。
沈如晦扫一眼,冷冷出声:“琴意未记,字句不通,文采再好,也是假经。记一次‘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