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来时脚步很轻,一般吵不醒熟睡的人。
微暗光线下虽然看不见更多,但谢铭洲的确是闭着眼的。
明明是因为喝水才出来,但她的目光一落在谢铭洲身上就移不开眼。
有限的视野里能看到全部的他,总好过白天能见面时却总是目光躲闪。
只要想到以后可能不会再见面,她就想趁有机会再多看两眼。
等分别时间再长一些,三年变成十年、三十年,多半就会完全忘记他的模样。
贪念无知无觉地慢慢扩散,看一眼变成想再近一点,又不知足地想蹲下身和从前一样顺着他的眉眼向下描摹。
她无端猜测,刚才黑暗中谢铭洲站在卧室门前的几秒里在想什么呢?
温清漪觉得自己自私,比起克制隐忍,满足欲望更胜一筹。
正要走近,又忽然顿在原地。
走廊感应灯灭的刹那,谢铭洲蓦地睁开眼。
黑暗中四目相对,温清漪一时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只觉心跳频率再度失去规律,有种做坏事被人抓住现行的尴尬与局促。
身体急剧升温的同时又意识到一点,从她开门走近到在他面前站定的几分钟里,谢铭洲一直在装睡。
心底愤怒渐起,直至超过原有的窘迫。
飘忽不定的情绪积攒了一整天,转瞬变得难以承受。
答应留下是个错误,无异于让自己置身油煎火燎的境地,进退两难。
手边刚好有个靠枕,她欲盖弥彰一般抄起扔过去。
枕头正中谢铭洲怀里,又弹落在地。
在温清漪略带愠怒的眼神中,他捡起抱枕放回原位,把她水杯里的水兑成刚好能喝的温度,一言不发递过去。
温清漪没接,再度望向谢铭洲,两人无声对峙数秒。
沉默间她发出一声轻叹,下一秒转头就回卧室。
“咔嗒”,门被从里面不轻不重地阖上。
客厅又安静下来,谢铭洲瞥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半。
其实回南城后他睡眠一直都很浅,更别提今晚让温清漪留宿。
在听到卧室门打开的时候,他就醒了。
听着声音一点点靠近,即使闭着眼,也能感觉到她就站在不远处。
谢铭洲以为她是出来喝水,但迟迟没听见倒水的声音。
装睡的每分每秒都格外漫长,他最终还是忍不住睁眼。
于是看到她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明明感应灯已经熄灭,谢铭洲却凭直觉感受到温清漪情绪的起伏。
有种不妙的预感在心中升起,她应该生气了。
果不其然,一个软软的东西砸过来。
或许温清漪都不明白自己在气什么,但谢铭洲却对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念感同身受。
因为他也和她一样,一整晚的心情跌宕起伏,焦躁不安。
而扰乱心神的开端,正是来自几小时前他的那句“住我家”。
这话任谁听了都会多想,偏他在问出口时自认没有私心,仅是出于好友的善意。
现在终于认清现实,不过是在充满私欲的念头里掺杂了半点自欺欺人。
结果把事情搞得乱七八糟,就像他们之间若即若离的关系。
他拿着杯子忽地起身,穿上鞋,也向卧室走去。
鞋底与地板碰撞,不是先前刻意放轻的摩擦,带着沉重的力度每一步都走的缓慢。
重新躺下的温清漪浑身发烫,裹着真丝被进行物理降温。
谢铭洲睁眼的画面在她脑海中反复上演,只要每回想一次那情形,她的脸颊就更烫一点。
却如何都回想不起他当时的眼神。
是像在看变态一样盯着她吗?
又为什么要在装睡到一半时突然睁眼,是为了警告她的得寸进尺吗?
思来想去没个答案,只剩烦躁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