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锦澜静静地听着,脸上甚至没有一丝怒意。她甚至微微侧过头,避开了裴氏因激动而喷出的气息。
直到裴氏说完,她才缓缓抬起眼睫,那双清冷的眸子如同深潭,清晰地映出裴氏此刻扭曲的面容。
“母亲多虑了。女儿从未想过要靠人情立足。至于对太后的那点微末功劳……”她顿了顿,唇角似乎极淡地勾了一下,那弧度冰冷,毫无温度,“只要永定侯府一日不倒,只要父亲还在朝中为官,只要贺家还是贺家,这份恩情,它就永远值钱。”
贺锦澜的目光平静地落在裴氏骤然失色的脸上,一字一句,如同宣告:
“它不是我贺锦澜一个人的护身符,它是整个永定侯府,在太后娘娘、乃至在陛下面前,一份抹不掉的体面。只要侯府在,它就在。母亲,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裴氏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她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贺锦澜的话,像最锋利的刀子,剖开了她所有自欺欺人的幻想。
她以为贺锦澜靠的是个人恩宠?不!贺锦澜靠的是整个永定侯府的根基!
只要侯府不倒,这份恩情就是家族共享的资本。
她之前所有的威胁和诅咒,在贺锦澜这冷酷清晰的逻辑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苍白。
“你……你……”裴氏指着贺锦澜,手指都在颤抖,你了半天,最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猛地一甩袖子,转身就走,脚步踉跄,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阆华苑的正房,连带来的丫鬟都忘了叫。
阳光透过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贺锦澜依旧端坐在书案后,仿佛刚才那场疾风骤雨般的交锋从未发生。
她拿起案头一支狼毫笔,蘸了墨,在摊开的素笺上,稳稳地写下了一个字。
窗外,春喜和夏欢两个丫头正指挥着小丫头们归置老夫人送来的东西,脸上洋溢着扬眉吐气的兴奋。
阳光落在她们身上,也落在贺锦澜沉静如水的侧脸上。
阆华苑的新主人,稳稳地落下了她的第一笔。
……
漆木匣子“嗒”一声合拢,最后一件嵌珠镶宝的钗环落了袋。
贺锦澜指尖拂过缎面内衬上几道陈旧的压痕,那是常年摆放一件东西留下的印记。
“行了,”她抬眼看着垂手侍立的春喜,“往后这些头面穿戴的点算存放,归你管。”
目光转向旁边一个皮肤微黑却手脚利落的小丫头,“夏欢,你心细,衣饰钗环的清点、晾晒、收放归你,别让虫蛀了霉了。”
春喜和夏欢连忙肃然应声:“是,小姐。”
贺锦澜视线最后落在脸上带着恭谨又不失干练的圆脸妇人身上,语气温和:“佟嬷嬷,你管过外院账目,最是清楚里头关节,往后这苑里里外外的调度采买、丫鬟婆子的差事调配,全劳你费心。若有支使不开,需立规矩的事体,也由你先去拿主意。拿不准,或有人不服管束的,再来回我。”
她顿了顿,指尖点了点春喜手边另一个更显陈旧的乌木小匣子,“府里按月发放的份例银子和吃穿用度,另置一处,专由春喜登记保管,佟嬷嬷,你每月验看一次对牌票据即可。”
佟嬷嬷眼皮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脸上那层恭顺的笑容不变,只低头,躬得更深了些:“老奴省得,请大小姐放心。”
贺锦澜微微颔首。
她目光掠过洞开的菱花窗,廊外青石小径湿漉漉反着光,昨夜一场急雨冲刷掉了积尘,院落里的几株碗口粗的垂丝海棠开得正盛。
繁花簇拥,几乎掩映了朱漆的游廊。
这便是阆华苑,她前生住了十年的地方。
东临着侯府正园的中轴甬道,西边花墙外不远,便是府邸最北边那堵高耸的青砖院墙。
墙根处一扇小小的黑色角门,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