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下来,他唯一还牵挂的人,只有那一个了。可那一个也不属于他。
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这一点的呢?
是她亲自来找上他,亲口对他说,她爱的不是他的时候?是那日他春风得意、骑马游街,他发现车内早有另一个人的时候?或许更早。
记忆回到初来京城那日,他是多么兴奋,以至于习惯阴霾的眼眸中都多了亮色。
阔别三年,他一心只为再见到她,她又变高了么?还如从前那般瘦弱么?他的姑姑,也就是她的嫡母,还为难着她么?不知他提出要娶一位表妹时,姑姑有没有发现他的心思?他有些迫不及待,但他知晓,到了侯府,他需要全然地压制住这些情愫。在他拥有绝对的实力之前,他必须把这份珍爱小心珍藏,不叫任何人发现端倪。
可事情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
他来晚了一步。
他来到程府时,却只看见宴席散去,姑姑与姑父面露难色,为了丢失的面子互相埋怨,一打听才知,庆功宴上,她受了极大的羞辱。于是他借口出门买笔墨,出去寻她。
是如何发现她的呢?
以他的了解,她无法逛那些昂贵的成衣、脂粉铺子,亦舍不得去酒楼那一类的地方。
他想起了曾经,她最喜欢逛的那条集市,里面的东西廉价、亲民,小摊贩和蔼好说话,极其适合他们这样囊中羞涩的人。他一眼便看见了她。
他装作巧遇,为她拿下她喜爱的竹编小狗。她说:“表哥居然还记得。”
他很想告诉他,他不仅记得她喜欢猫与狗,其实关于她的事情,他一直全都记得。
那只竹编小狗已经到了她的手中,却被告知,他压根无法送出去。因为整个摊子都被买下了。
他又晚了一步。
他头一次意识到敌人的实力在他之上,他听她说起那人特意看过他的策论答卷,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入侵了他的骨髓。才意识到在某一个节点,已经有人在他的前头。他必须奋起直追。
他花了一夜的时间,为她再制一只竹编的小狗。他将它带在袖中,只为等见到她时能随时送给她。却在与诗友骑马踏青时,转头,看见另一个男人,与她。那个人拥着她,教着她骑马,然后将同样的竹编小狗给了她。那个人看向她时的眼神与他一样专注,温柔。然后他看见她吻了那人的脸颊。
无边的涩意涌来,他魂不守舍地回到侯府。他必须想个办法,一个绝妙的办法,将她从那人身侧夺来。他安排了路上接济过的同乡黄老三,倒在她宅院附近,将发现证人的功劳推向她。
他给肖云月设局骗她出来,利用肖云月想要救父的心态,弹劾了那个人。他还发现有人在暗查母亲留下的医书,而得了疾病的那人,正是他的对手。他甚至觉得天时地利,所有一切都在为他铺路。可是他唯一的失算,在她。
他们曾有青梅竹马的情谊,有着如双生子一样的同样经历,他以为他们本应该惺惺相惜,他以为她会愿意看他一眼,哪怕是稍微动摇一下。可是他亲口听见她请他放弃。
他才知道,他们相识得比自己更早。
他自以为他与她青梅竹马,可殊不知在这以前,她已经为那人所救。她心底早就只有那人。
他再次晚了一步。
他来晚一步,便步步都要晚。
暗不见天日的日子里,埋头苦读的日子里,只有那一个念头哄着他,吊着他,告诉他这世界还值得。
还有一个与他一样经历的小女孩,在等着他保护,等着他去解救。他却不知道,曾经的小姑娘长大了,她已经不需要他了。她甚至再不需要他折的杏花,不再需要他的山楂球。曾经他每次都与姑姑撒谎说,自己喜欢吃山楂球。然后享受着每一次女孩经过他的院落时,惊喜地笑着跑向他。后来他回了榆州,苦练了许久才做出来这道甜点,不知改了多少个版本,才感觉像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