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沈昭视角
冬风摄人。
即便是在京城主干道上，百姓也很是稀少，只偶有摊贩叫卖。一行几十人的车队正沿着大路行进，当头的马车轻轻停靠在万顺楼前。“小二，来一壶酒。”一个精致的酒囊被扔在门口的小二手中。“得嘞，爷！"小二接过，随口问：“爷还需要旁的下酒菜么？可以给您打包带着路上用。”
年轻的车夫便躬下身，“大人，此去到驿站要两日，可要再买些吃食带着？'隔着提花车帘，小二隐约见到了当中的人，眼神倏地一亮。那人面如芙蓉，眼如水波，端的是一张极俊秀美丽的皮囊，可脸庞下面是恰到好处地宽肩与长臂,绝不乏男子中少有的清雅。“买你的就好，至于我……不必了。”
就连传来的声音，亦那般明丽动人。
很快，小二将灌满的酒囊并装好食物的油纸包递了过来。“”这………
车夫看着食物有些愣怔,怎么送来的东西比他点的多了这么多？“这是咱们爷吩咐的。爷说大人收复高阴，是我们大楚的难得一见的英雄，理应请大人一顿。”
车里的人却忽然哂笑了一声。
声音不大，却叫小二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撩开帘子，随后那张俊秀的脸便探出了车外。古井无波的琥珀色瞳仁在锁定三楼窗边的人影后，小小地震颤了一下。车夫连忙跟着抬头。
三楼雅间的窗边，正有一身段美貌的女子向下与他对望，头上似乎戴一朵粉白牡丹，看不清表情。
然而只一眼,她便离开了窗边。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便有些沾染了雾色。
他命手下侍从收下那些吃食，朝小二道：“请代臣，谢过皇后娘娘。”小二一愣，下意识不再撒谎，只应道：是。”随后，是长久的静默。
“大人，咱们现在是？”
“走还是等”这四个字还没出口，车夫便感受到车内传来的莫名冷意。他连忙闭了嘴，将剩下的话咽进肚子里，看不到大人的脸，只能听见震耳欲聋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她的侍女终于下来了。
大
他身披一张大氅，颓然靠在车内，薄白的眼皮轻跳。即使是有暖炉，他忽而依旧觉得有些刺骨的冷，可冷过之后，他又觉得有些温暖慢慢包裹起全身。
他忽然想起前几日。
有人曾问他：“沈大人才回京不久，何不等到开春了再行前往？”“是啊，高阴偏远，此去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不如先回榆州看看家人。”沈昭温温柔柔地回：“我没有家人了。”
几位同僚便同时静默。
是啊，他已经没有家人了。
母亲在很早以前便死了，老太太也没能熬过这个冬天，死在了他讨伐高阴的期间。
至于他爹和嫡母那两个杀人凶手么……
前不久不巧死在一场大火中。
听说那日嫡母本是去捉奸的，派人将他父亲那老色鬼绑了起来锁在屋内，最后打翻了灯油，同归于尽。
也是奇怪，两人关系到了这样僵持的地步，却到死也要抱在一起，听仵作说，尸体分都分不开。
沈昭嘴角扯起笑，人死了就好，谁会去管他们死前是怎么想呢。傻子嫡兄叫宗族旁支领去了，他每年会给些钱养着，并不碍事。那些个耆老如今对他俯首帖耳，全然不是曾经冷眼相待的模样。当年他娘亲惨遭陷害，他曾求助于他们主持公道，只有一支旁支替他说了公道话。
现如今也只有那旁支有兴旺的迹象，其余的，不是被翻出了曾经犯的事，就是近日犯了新的事。
他为人照样谦逊、温和、无害。
可没人知道他心底有一条伺机出动的蛇，随时等待着最好的出手时机，对曾经的旧账一一清算。
他缓缓阖目。
面前浮现出一张花瓣一样温柔明媚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