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
陆浑山幽深静谧的山道上,骤然响起清脆急促的马蹄声,两辆装饰华贵却无过多张扬纹饰的马车,碾过崎岖山石,打破山林的沉寂,稳稳停在郑家那简陋柴扉之外。
郑母和郑均瑜听到外面动静走出屋来。
车夫翻身下马动作利落,他对着满面惊疑的郑均瑜朗声微笑道:“先生,陛下闻先生之才,特旨宣召,要在含元殿亲考先生对策!小人奉小侯爷之命,特来接先生及老夫人入府!”
郑珀瑜瞬间认出这个车夫,他就是昨天驾车之人。
本来郑珀瑜还以为再快也要几天之后,没想到来得比预想的还要更快,他强压下翻涌的心绪,于是略微好奇问道:“为何小侯爷要把在下和家母接到平凉侯府?”
车夫态度极为恭谨,他对着郑母深深一揖:“小侯爷感念先生大才,又闻老夫人贵体欠安,特命我等备好车驾,接二位至侯府暂居几日。一则为先生觐见之事,二则方便请洛阳名医为老夫人调养贵体。”郑母枯瘦的手紧紧攥着儿子衣袖,浑浊眼中交织着巨大的不安,她有些委婉推脱道:“平凉侯府乃是贵胄之地,岂是我这山野妇人能住进去,还是不麻烦了吧!”
“老夫人真是说笑啦!”
车夫非常客气安慰道:“您能教导出先生这般贤才,如何不能到侯府暂居几日?若是先生能得陛下青睐,入仕授予一官半职,那也算对得起你这么多年的教导。”
郑珀瑜也不敢把自家母亲扔在陆浑山不管,他真情实意劝谏道:“母亲,您就答应了吧。”郑母看着儿子眼中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火焰,再想到连日来胸腹间那刀绞般的沉疴,她终究是点了点头说道:“那就依你们所言。”
他们母子两人简答收拾下行礼。
郑均瑜小心翼翼扶着母亲坐在铺着厚实绒垫的车厢内,感受着前所未有的舒适与安稳,车夫驾车平稳得如同行驶在云端。
当马车驶入洛阳城来到平凉侯府的朱漆大门前时,侯府奴婢早已等候多时,恭敬将他们母子引入一处清幽雅致的偏院。
院落虽不大,但窗明几净,陈设精雅,一应用度无不妥帖周全,又有伶俐侍女伺候,还有洛阳名医为其郑母调理身子。
姜胤仍然还是伪装成平凉侯之子,他亲自前来探视郑母。
“小侯爷!”
郑珀瑜连忙起身对着姜胤拱手行礼,他对于姜胤的感激之情已非言语所能形容。
姜胤望着郑母在舒适洁净的床榻上沉沉睡去,脸上似乎也透出久违的安宁血色,他一脸善意微笑道:“先生,陛下未时就会派人前来侯府宣召,您可要提前做好准备。”
紧接着,姜胤目光扫过郑均瑜那洗得发白的青衫,他郑重其事说道:“侯府已为先生备下合体袍服,稍后送至先生院中,还望先生能得陛下青睐。
饶是郑均瑜已做足心理准备,此刻仍是浑身一震,混合着无上荣耀与泰山压顶般重负的战栗感。郑均瑜下意识挺直脊梁,深深一揖,他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努力保持着清晰说道:“草民叩谢天恩,定当竭尽驽钝,不负小侯爷之期望。”
下午未时。
平凉侯府的大门悄然打开,一辆样式普通的青篷马车,在数名便装却气息精悍的护卫簇拥下,悄无声息驶出朝着皇城方向而去。
郑均瑜端坐车内闭目养神,他换上崭新的深青色细麻圆领长袍,衬得他原本因清瘦而略显单薄的身形,也平添几分沉稳之气。
随着越来越接近皇宫,郑珂瑜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上,指尖却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内心不断给着自己打气:“你可不能辜负父母的期望,更不能辜负小侯爷的御前举荐。”
马车在紫微宫应天门停下,郑珀瑜睁开眼睛走下马车,他在内侍带领下走入皇宫。
含元殿那重檐庑殿顶的巨大轮廓,在淡青色的天幕下显得无比雄浑磅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