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对面娘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交头接耳轻声私语,瑶簪宝珥,衣香云鬓。亦有奴仆簇拥着的郎君,锦冠长袍,五陵豪气。
祁清宴如看客,站在贵族子弟中央。
祁泠忽而打了个冷颤,湿透的衣裙带来刺骨的寒。
“娘子……”银盘紧紧贴在祁泠身旁,握住她冰凉的手,企图驱去冷意。和落水的孩童相比,她家娘子成了不紧要的人,下人皆围着小主子着急打转,无人理会这处。
“晖儿,我的晖儿!”
瑞安王妃人未到,带着惊恐与担忧的喊声来的更早,她踉跄从假山后奔出,全然没了方才的华贵从容。
在场的众人皆俯身行礼,问王妃安,而瑞安王妃无暇顾及旁人。“晖哥儿怎么样了?”她急切问守在一旁的府医。
孩童的衣服被解开,府医已施了一阵儿针,被瑞安王妃这一问,豆大的汗珠从花白的鬓角滴落,全身冒冷汗,生怕救不好人,自己也丢了命,勉强稳住手,向着腹部中脘穴扎去——
地上的孩童突然呕出一口水来。
他这才抬袖擦了擦额间的汗水,颤巍巍道:“幸好救得及时,气息尚在,尚在……”
被瑞安王妃死死盯着,府医连汗都来不得擦,起身抬手道:“禀王妃,小世子应是无碍了……再去寻一头牛,背着小世子走上一段,将腹中积水全排出来,这命便保下了。”
“那快去!”瑞安王妃吩咐完往后退了一步,眼神一直在孙子身上,盯着几个侍从和府医挪动小世子。她攥着手帕,紧紧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捡回一条命般。
王府嬷嬷简单问过小太监,走上前对瑞安王妃低语几句,说话时朝着祁泠这边瞄了瞄。
瑞安王妃几大步上前,握住祁泠的手,眼中都带上了泪,“好孩子,多亏你了。若是晖儿有个好歹,我这把老骨头再没了指望。”
“王妃言重了,阿泠只是路过,是小殿下福泽深厚,命不该绝。”祁泠福了一礼,并未揽功。
“好孩子,快去换身干净衣裳,等会儿咱们再好好说话。”瑞安王妃拍了拍祁泠的手,她心里惦记着小孙子,祁泠自然明白,听听告退。
小世子没事,在场的仆从都松了一口气。若真没了命,被牵扯进去的人都没好下场,便对祁泠这个顺带也救了他们的娘子生出几分好感来。
立刻有另一位嬷嬷上前引路,“娘子,客房往这边走。”
祁泠裹着披风跟上,未再回头。女儿家的名节重要,今日落水已然失了体面,夏日穿的裙子单薄,一沾水透得似纱,幸好在人来之前有了厚实的披风……
披风?祁泠握紧披风,柔顺的绸缎料子,她今日并未带披风来。她压低声音,问身侧的银盘,“披风是谁给你的?”
“唔……”银盘蹙眉思索,“好像是带我们去寻舒娘子的宫女。”
祁泠略一驻足,打量四周,早没了那宫女的身影,还未来得及细想,一声呼唤拉回她思绪。
“泠妹妹。”
一位女娘梳高髻,着金线绣月的曳地长裙,匆匆从花墙那侧赶来,她杏眼长眉,温婉可人,迎上祁泠,眼中的关怀真切:“泠妹妹,你可有事?”
祁泠唤了声“姐姐”,笑着摇了摇头,“舒姐姐,我没事。现下要去客房换身衣裳。”
“我同你一齐去。”祁望舒放心不下,快走几步与祁泠并肩走着,仔仔细细问过祁泠经过,知道她真的没事,蹙起的长眉才放平。
又听祁泠喊她舒姐姐,祁望舒脸上浮现笑意来,“说起来,自打你回建业,我们姐妹还没单独说过话呢,今日是头一回。”
祁望舒比祁泠大上一岁多,母亲祁观岚和离归家后,一双儿女也改了祁姓,躲过了灭门之祸,此后久住祁家。
幼时,祁泠已经与同是二房的祁云漱不对付,常常和有姐姐风范的祁望舒腻在一处,直到离开建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