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作答。
而是伸出食指,按在了其中一道奏疏上。
张居正看向王国光,神情似认同又似忌惮,轻声道:“江夏知县莫扬,称此策深孚国情,免除丁税,当为永例!”
王国光神情一振!
几乎脱口而出:“胡闹!”
作为三大正税之一,丁税可是国库重要源流,权宜三年不过是为清丈让步!
岂敢定为永例!?
皇帝竟然还郑重其事拿出来议论,是不是不掏空太仓库就心里不舒坦?
张居正没说什么,只是示意王国光看奏疏。
王国光一张脸挤作一团,迟疑片刻,还是伸手拿起张居正按住的那份奏疏。
不满归不满,看还是要看的。
他垂下目光,落在了这份奏疏之上。
看了几行之后,王国光突然发现自己误会其人的意思了,并不单单指免除丁税,其指的是“固定丁税,摊入田赋”之事,定为永例!
莫扬开篇从里甲制度入手,论述其是以赋役黄册和鱼鳞图册为核心,人丁与田产相合。
及至成化年间,丁役加重,土地兼并,以至于里甲逃亡,百姓弃籍,形成了荆襄流民二百余万的奇观!
户口与田亩,自此开始便渐行渐远。
随后便开始论述二者分道扬镳后,哪怕此次度田清户,业已无法恢复旧观。
王国光越看神色越是复杂。
起初还以为是投机的胡言乱语,看到开篇立论时,才多出一份认真,直到此刻,王国光不得不正眼相待。
王尚书认真阅看着奏疏。
张居正则在一旁说起自己的看法:“莫扬说取消丁税,加收赋税之策,深孚国情,着实不算错。”
“黄册记丁,鱼鳞图册核田。”
“偏偏征收丁税的黄册,早在嘉靖以前就逐渐失去效用,到了本朝,更是彻底沦为废纸。”
“以慈利县为例,该县户口攒造,巨奸蟠穴于其中,固有族繁千丁而户悬数口,又有家无子遗而册载几丁……”
该县的黄册,早已被蛀空了。
最明显的征兆就是,这次清户所见,望族数千人,黄册上却只有几口;赤民断子绝孙了,也被黄册记为数口之家。
王国光一心二用,一面阅看,一面点头回应:“我记得,隆庆五年,科道为此事上过弹章。”
“说是各县实际征收中,随粮带丁之景象,层出不穷。”
这其实与国初的政策截然相反。
国初是有多少丁口,这个里甲就设多少赋役,也就是丁税决定田赋——“国初之制,以人丁之多少而制为里甲,粮因从之。”
如今则是变成了随粮带丁,也就是只要把田赋的份额收足了,丁税的业绩自然就完成了,也就是田赋决定丁税。
谁主谁次,已经完成了一次天翻地覆。
王国光看完了莫扬的奏疏,已然彻底改观,此论当真是基于国情,开创先河!
话虽如此,他却没有立刻表态。
王国光皱眉沉思稍许,又伸手去拿另一份奏疏,名曰《丁粮或问疏》,落款是湘乡县举人监丈,洪懋德。
张居正在侧解释道:“洪懋德对此事并不赞同,陛下也觉得有理。”
王国光翻开奏疏,头也不抬:“外行确实不好分辨。”
张居正一滞。
王国光浑然不觉,翻看着洪懋德的奏疏,心中默念:“民者国之本也,田者民之天也。
无丁,则赋役之事委于田,而民遂视其田如荼毒,去之唯恐不速。
田一去,则脱然为世外之游民,而天子不能使,邑宰不能令,是隋利而勤……”
王国光看罢,不由摇了摇头。
这个洪懋德,全篇都是从驭民的角度剖析利弊,认为丁税入田,会造成丁田彻底脱钩——若是只缴纳田税,不收人头税的话,弃田躺平的百姓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