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都做到廷臣这一步了,公文里动辄都是死伤千百,三这个数字,恐怕打动不了铁石心肠。
说句心里话,他张居正在乎么?
张居正扪心自问,不免自嘲一笑,他摇了摇头,将王国光的恳求挡了回去:“汝观,不一样的,你若看过卷宗便明白。”
“当初翁大立与张国维,并非行差踏错,而是明知冤情,故意屈打成招!”
“至于以后谁还敢尽心任事……坚持不结案的潘志伊,起复刑部后,想必会比翁大立等人做得好。”
话说到这里就够了。
毕竟公理道义上,翁大立终究站不住脚。
但老友当面,张居正顿了顿,还是补了一句:“汝观,对于你我而言,自然只熟知翁大立;但对于外面的百姓而言,荷才是活生生的人。”
“民心所向,往往在这桩桩件件里面,一如陛下所言,覆舟水是苍生泪。”
“你我廷臣宰持万化,代君牧民,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这下轮到王国光沉默了。
王尚书本就不是能言善辩的性子,此时张居正劈头盖脸一通道义大局砸下来,直让人失语。
好半晌之后。
“唉。”
王国光第二次叹息:“罢了,元辅此来所为何事?”
俨然是揭过了这个话题。
张居正也没有纠缠的道理,顺理成章地说起了此行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国之根基,财政大事,清丈!”
整肃队伍,说到底还是为了做事,不能本末倒置。
皇帝在这一点上,向来拎得很清楚。
王国光闻言,轻轻皱起眉头,直言不讳问道:“清丈能有什么疑难,竟让陛下不方便出面拿主意的?”
除非路线之争,一般业务问题,也只有朝中意见对半开的时候,皇帝才会这副德行。
就像昨日荷案一样,就等着居中裁决。
张居正也没云遮雾绕,直接伸手从袖中拿出数道奏疏:“湖广清丈,诸县为一事起了争执,巡抚衙门代呈御前。”
“陛下看后拿不准,着我与廷臣相商。我看后心里也没底,就想找汝观拿个主意。”
说罢,他将两道奏疏放在茶几上,轻轻推了过去。
清丈主要依赖地方县官去执行,但每名县官性格能力不一,采取的方式也有所不同。
拿湖广举例。
湖广大冶县,就是先让士绅自己清丈,县衙复核——“令自丈而后覆丈”
攸县便要更精细一点,直接搭建了一套基层差役班子,事必躬亲——“群分而班之职,职丈、职算、职书,人各有数,分理属公正,总视属监丈……其田之广轮参差,悉属以绳。”
黄安县最是胆大。
竟然直接把士绅的官田给没收了——“及至万历八年丈量后,一概均做民田起科,别无官田矣。”
总而言之,各县自行其是,若是府内同心协力,最多也就是个互相攀比,要是遇到氛围不好的府,口水仗就来了。
譬如张居正推到案几上的这几道奏疏,便是后者。
张居正将奏疏次第摆在了王国光面前,口中解释道:“先是,陛下怕清查隐户闹出乱子,便金口玉言,免缴丁税三年,三年内暂时将税额摊入了田赋(第188章)。”
“此事随清丈下告各府县后,议论不小,随后愈演愈烈,眼下在地方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王国光眉头微蹙,愈发不解。
他狐疑地看向张居正,问道:“既然是三年内的权宜之计,即行即停,如何又吵得厉害?”
这事他当然知道。
皇帝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隐户隐户,大多是穷光蛋,哪怕清出来也负担不了丁税,这一时的权宜,才显得皇帝老成谋国。
正因如此,他着实不明白地方上有什么好吵的。
张居正闻言,并没有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