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
他伏在床边剧烈咳嗽起来,几欲作呕,可是鉴于胃里空荡,口唇间流下的只有清水。
项知节心疼不已,又是抚背顺气,又是软言哄劝,好容易把他的咳嗽止住了。
可乐无涯并没直起身来,肩膀还抑制不住地微微耸动起来,似是在饮泣。
项知节从未见过乐无涯流泪,见他伤心至此,一颗心几乎要在腔子里颠倒过来,小心摩挲着他的肩膀,只把他当个琉璃人看待:“老师,怎么了?”
乐无涯一开口,真是带了颤悠悠的哭腔:“我完蛋了,我脑子进水了,水都冒出来了……”
项知节:“……”
乐无涯痛苦万分,泫然欲泣:“我只有脑袋聪明了,没有脑子,谁还喜欢我啊?”
项知节强忍住不笑出声来,但尾音里还是不免带上了软乎乎的笑意:“我喜欢老师啊。”
乐无涯忙着为自己进了水的头脑悲伤,糊里糊涂地瞧他一眼,眼里水汪汪的:“……你?我都把你的东西全收走了,你怎么还喜欢我啊?”
“那也不能不喜欢的。”
“我不给你写信,你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呢?只有等了啊。”
“等不到,怎么办?”
“那就一直等。”
乐无涯想了想那个场景,觉得实在是有些可怜。
他用汗津津的手握住项知节的手,昏沉沉地安慰道:“那我好了之后,还给你写信。你不要老是等啊。”
项知节话音里带着上扬的笑意:“嗯。”
“高兴点。我听不出来你高兴呢?”
项知节终于是笑出了声,边笑边答:“……是。”
好容易把情绪失控的乐无涯哄回床上去,项知节索性不睡了。
他叫驿卒送了浓浓的一壶酽茶来,一边把手掌隔衣覆盖在乐无涯胃腹,一边一杯接一杯地喝茶。
半个时辰后,见他紧蹙的眉头略略放松下来,胃部也重新恢复了柔软温暖,项知节叫来如风,轻声嘱咐了他几句话。
……
乐无涯做了一夜乱梦。
他一边和小凤凰谈天说地,一边检查着去攻打铜马时随身携带的箭袋,一边盘算着要怎么战死沙场,才能既给乐家无上荣光,又能送一桩军功给那个被自己害惨了的、素未谋面的亲生兄长。
他刚结束一句谈笑,转过身来,便见数支散发着硫磺香气的箭矢,钉在他的身体里。
他抬起头,隔着硝烟和鲜血,见到了神情狠戾、单眼却流下了一行泪的赫连彻。
乐无涯栽下马来,在扑面而来的青草香中,眨了眨眼睛。
他想,倘若自己没被于副将抱走,生在景族,长于长风,应该也会很受宠的吧。
这样算来,自己的运气还是蛮好的。
在梦里,他感觉不到身体疼痛。
可当他听到小凤凰带着哭声的一声“乐无涯”,喊得凄厉无比、撕心裂肺时,他那颗没中箭的心也一并撕扯开裂,痛得他差点没喘过气来。
乐无涯动了动身子,想要去安慰他。
然而,他翻过身来,天地便为之一新。
战场荡然无存,只有一片草长莺飞的莽莽草原。
一只小兔子和一只小狐狸蹲踞在他身前,好奇地望着他。
梦中的乐无涯自然而然地把它们抱起来,揣在怀里,就地盘腿坐下。
不多时,他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闻人约在他身边坐定,对他浅浅一笑,便和他并肩静静看起前方风景来。
这梦的开头混乱痛楚,结尾却甚是平和喜乐。
乐无涯咂咂嘴,睁开眼睛,只见窗外天色泛青,清晨凉爽的风掠入窗内,带来了青草的芬芳。
一时间,梦境似乎与现实有了重叠。
可当他挪动着微微酸痛的脖子,向旁边看去时,登时吓了一跳。
项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