芕干的事委实是挑战正常人的道德底线。
仵作干的是缝合死者的尸体让死者能够囫囵着下葬,芕干的却是让完整的尸体支离破碎的事。
倒得不冤。
但她这一次却不再是如二十多年前初遇时那般是为了充饥,而是为了医道。
离开灵鹊先生后的十年风风雨雨终究改变了她,她开始理解曾经觉得不可理喻的师君。
人力终有穷尽时,但辛辛苦苦努力的救人,病患最后还是死了,实在是太不甘心了。
生命太脆弱了。
魔鬼的引/诱踩进去了一定会万劫不复,但人很难克服自己的不甘心。
庆幸的是魔鬼虽然恶意满满,但她拿出来的鱼饵却是货真价实的,总归不算白费。
***
“魔鬼的引/诱是什么?”鯈拿着木牍与笔一边奋笔疾书一边问。
“芕说她遇到了一个对整个天下都充满孩子般天真的残忍与恶意的魔鬼,受到了那人的指引才会尝试通过解剖尸体来提升自己的医术。”灵鹊先生叹道。
一旁的元往嘴里扒了一口兔羹羹。
【师姐的残忍是孩童般天真的残忍,这我知道,但恶意是什么意思?她几时对世界产生过恶意这种情绪?】
【刚被放出来那会儿,戾气有点重,你母亲运气不好。】顿了顿,元补充。【不过,当事人不一定觉得自己运气不好。婧虽不怀好意,但教给你母亲的东西都是实打实的干货。】
至于干货本身就有毒,又没人逼你吃。
听懂了元什么意思的望舒沉默了。
灵鹊先生没有读心能力,并不知元与望舒的情况,但他能察觉到鯈在做着什么。
理论上目盲者听力都极好,算是侧面应证一句话:神灵为你关上一门时往往会打开一扇窗。
但灵鹊先生不在此列,他的眼睛是很正常的老人病,年纪到了,视力不可避免老花眼,听力自然也有受到影响,不至于影响生活,却也没真正的盲人那般敏锐,只能隐约察觉到鯈在做什么,只是无从判断具体在做什么。
“鯈你在做什么?”
“我在记芕师姐的事迹,人的记忆会随着时光流逝而模糊,拿笔记下来才不会忘了。”鯈回道。
“你是巫即殿的采风使?”灵鹊先生下意识的问。
采风使,顾名思义,前往帝国各地采集各地的民俗民风以及朝堂争斗,加以整理带回去成为史料,人族第一史书《大荒纪年》的完善与准确性,采风使们功不可没。
当然,王侯公卿们非常不喜欢采风使的。
采风使,或者说巫即殿的立场就是没有立场,发生了什么就照实记载什么。但,不加以粉饰与打扮的史书....只有更颠覆三观没有最颠覆三观。
王侯公卿们杀父杀母杀夫杀妻杀子甚至血亲乱/伦等事迹,巫即殿落笔时相当实诚与客观。
这也导致了《大荒纪年》明明不是□□,但想找来看,比弄卷□□来看难度还高。
采风使们为了安全,在外收集材料时也不会亮出采风使的身份。
鯈摇头。“不是,我只是一名医者,只是心病用药石无法救治,我都是通过讲故事来开导别人,但凭空想象总有想象力枯竭的时候,我会将遇到的觉得值得记下来的人事给记下来,再加以改编,回头遇到对症的病人便拿出来。”
灵鹊听懂了。“你这倒是有点意思,那你攒了多少故事了?”
“有两百多个了。”鯈骄傲道。“一半是我编的,一半是我四处流浪时收集的。”
元随口问:“那么多故事,你流浪多久了?”
鯈在心里算了算,回道:“大约两三岁的时候,我的狼阿母死了,我便离开了狼群,不知不觉都过去这么久了。”
这话里的内容太丰富,正在用朝食的三个人俱是一愣。
他们可真没想到鯈是被狼养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