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为首,做为士人中上层的勋贵,平素不但有着封户、袭爵等好处,言行中也有许多的优待,秀才举人见到官员可以不行跪拜之礼,官员见了爵高位重的勋贵,却是需要礼拜的。
官员尚需如此,地位低贱,只比娼妓戏子高出手指长短一截的商贾之辈,面对着勋贵之际,更是要礼敬有加。
那个马衙内只是通判的儿子,没有恩萌的爵位,也被认作贵人,自家这个县子世子可是实打实着,在国宗府的典册上都有着名号。
皮子薛没敲门就进到院中,也没有按照律法规矩,主动上前见礼,如此,一个擅闯私宅、不敬贵人的罪名就扣他个稳当。
更何况,皮子薛早年是经过官司的,很是受了一些苦楚,也因之落下了毛病,对官面上的人物,都恭谨的很,现如今,即便是见了坊间的坊正,那种只是勉强算是担了官差的,也如青楼里闲了多年的花牌见到了旧日的恩主,柔媚的紧。
皮子薛以往的这段经历和由此养出的性情,正可以好好用了,揪着他忤逆犯上的尾巴,狠狠的敲了一笔,取足了离开绿安之后安顿风叔和茗娘的需用,哪怕自家迫不得已,离了家中前去军营,也得让那对自己有着养育教诲恩情的男女衣食无忧。
实在不行,就让风叔动手,把皮子薛拎到县衙。
凭着在李崇宪那里,自己曾救过他儿子的那份恩情,还有李明德那里积攒的友情,有眼前扣下的罪过名头,有那两个父子帮忙,即便是将皮子薛弄得倾家荡产,也是可能。
自然,自己不会那么心狠的,也不需要那般的心狠,只从皮子薛手里,抠出日后安顿家业的花费就好。
虽然这事情做的恨不厚道,但是为了风叔,为了茗娘,为了日后一家三口的和和美美,也只能委屈了这皮子薛了。
大不了,自己走前,将金豹洼的位置告诉他,算做了补偿。
“二奶奶说的是,我这不是一时惶急,忘记了烈哥儿的年岁……”
不知道自家已经被不起眼的小子看做了砧板上的鱼肉,皮子薛依旧满面的笑意,腰杆弯曲成了歪脖老树的形状,做足了谦卑,转向了轩辕承烈。
“小爵爷,小人该死,冒犯了爵爷……”
皮子薛知道自家适才的焦灼中,说了不该说的言语,碰触了不该碰触的痛脚。
十几年的邻居,风不破到轩辕承烈家做护卫的前后变化他是看在眼里的,旧日里,稍稍泼辣些的婆娘,都敢明目张胆的占着这户人家的便宜,时下,便是那些无赖闲汉,轻易也不敢招惹了这家的娘们小子,
也就是谢三麻子那种在县衙中有靠山的,才敢加高了院墙,做出欺负人家的举动。
这样的人物,在这户人家主人的心目中,地位自然是尊崇的。
自己这张破嘴。
不过,轩辕承烈接过的话茬却让皮子薛堆起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忘了……”
“当真是好巧妙的言辞……”
“薛掌柜忘掉我的年岁可以,忘了我的身份却是不该,你不与我见礼,还要同我一个未成年的县子世子商谈生意,这是要冲撞大赵国朝的律法,还是不屑贵人的规矩……”
轩辕承烈脸上笑面如花,可是他的话语,却将皮子薛打入了三九寒冻的冰窖中。
“小爵爷,小的真是忘了,你看看,做叔叔的年岁大了,今早又起得早,委实是昏头了……”
“叔叔……”
“年岁大了……”
“昏头了……”
“忘了……”
“你薛大掌柜的好多托词啊……”
“可你蔑视朝廷律法的行止是一点也没有改过……”
“哪里有……”
“没有么……”
轩辕承烈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良善,脑中,更是闪出一段段灵言妙语,死死的抵向了皮子薛的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