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九年的深秋,寒意渐浓。
陆昊将最后一份《高山下的花环》手稿誊写完毕,仔细检查后,装入牛皮纸信封。
在作者署名一栏,他笔尖微顿,写下了“陆昊”二字。
稿件寄往《十月》编辑部后,他便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表面恢复平静,将全部精力重新投入到经济学的深奥海洋与陪伴于北蓓最后冲刺备考的紧张节奏中。
约莫半个月后,一封落款“《十月》编辑部”的信件送到了北大32楼306宿舍。
信封上醒目的单位名称,立刻引起了室友赵卫东的注意。
“陆昊,你给《十月》投稿了?”赵卫东拿着信,语气带着惊讶与好奇。
陆昊正伏案演算一道计量经济学题目,闻言抬起头,平静地接过信,“恩”了一声作为回应。
他拆开信封,编辑的字迹力透纸背,言辞间充满了激动与赞赏,肯定了《高山下的花环》的文学价值与深刻意义,告知已决定作为下期头条刊发,并谨慎询问“陆昊”是否为笔名,以及作者的真实身份信息,以便寄送样刊和稿费。
陆昊浏览完毕,神色如常地将信纸折好放回信封,随手置于书桌一角。
一旁看书的李建国扶了扶眼镜,目光在信封和陆昊之间扫过,心中讶异于《十月》这般顶级文学刊物的认可,但见陆昊无意多谈,便保持了沉默。
王建军则憨厚地笑了笑,只觉得陆昊兄弟愈发厉害。
赵卫东却按捺不住,凑近压低声音:“小军,这‘陆昊’……是你笔名?写的什么?小说?”
陆昊看向他,坦然点头:“是个中篇,用了笔名。”他语气平淡,并未透露更多内容。
“马小军用笔名‘陆昊’在《十月》发了篇小说”的消息,很快在关系密切的小圈子里流传开来。
同学们虽觉钦佩,但鉴于陆昊一贯的优秀表现,也只视作其才华的又一次展露,并未引起太大波澜。
当刊载着《高山下的花环》的《十月》杂志上市时,于北蓓正身处高考前最紧张的复习阶段。
一个周末,她如常来到陆昊的宿舍,等待间歇,瞥见赵卫东桌上摊开的杂志,目录页“《高山下的花环》作者:陆昊”映入眼帘。
她认真翻阅,开篇质朴却极具张力的文本瞬间抓住了她。
随着阅读深入,那股弥漫在字里行间的沉重、悲壮与真实感,让她彻底沉浸其中。
当她最终读完最后一个字,合上杂志时,已是泪流满面,胸腔被一种难以名状的震撼与心痛填满。
恰逢陆昊推门而入,看到她这副模样,微微一怔。
于北蓓抬起朦胧泪眼,举起手中的杂志,声音带着哽咽,却异常笃定:“这,写的真好,为什么是陆昊啊?”
话音未落,于北蓓已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仿佛要从他身上汲取力量,声音闷在他胸前,带着哭腔:“我就知道……只有你能写出来……写得太好了……可也太苦了……”她语无伦次,却精准地表达了她最深切的理解与共鸣。
陆昊轻轻环住她,抚着她的后背,低声道:“总有些事,需要被记录,被记住。”
在家休养的刘忆苦,依然保持着阅读的习惯。
当友人将登有《高山下的花环》的《十月》带给他时,他起初并未留意作者。
然而,随着阅读的深入,他周身血液仿佛渐渐凝固。
小说中描绘的细节——猫耳洞令人窒息的潮湿闷热、压缩饼干混合雨水的味道、穿插行军时极限的疲惫、战友之间无需言说的默契与牺牲,乃至靳开来那种表面劳骚满腹、内里赤胆忠心的鲜明性格……这一切,真实得令人窒息,仿佛将他重新拉回了那片硝烟弥漫的南疆山林。
他猛地合上杂志,盯着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