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的状况,不能再长时间颠簸了。”陆九娘忧心忡忡地道,“必须尽快找到一个真正安稳的地方,进行长时间静养和针对性治疗。否则,即便到了汴京,恐怕也……”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众人都明白那未竟之意。郭大釜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穆影抱着剑靠在门边,眼神冰冷地扫视着院墙之外,仿佛在评估着潜在的危险。
柳明远沉默着,心中的无力感如潮水般涌来。前有污名追捕,后有邪异残余,而师长的生命却在一点点流逝。他空有星命传承之力,能净化魔树,却难以涤荡人心的污浊,难以挽回至亲生命的衰微。
傍晚时分,刘老爷子回来了,脸色比出去时更加阴沉。他屏退左右,只留下柳明远几人。
“情况不妙。”他开门见山,声音沙哑,“老夫打听过了,那海捕文书并非只贴在玉门关,而是经由兵部八百里加急,发往了沿途各州府!罪名坐得很实,就是‘沟通妖邪,祸乱西疆’!据说……据说还有御史在朝中弹劾,言辞激烈,要求严惩不贷。”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亲耳听到消息被证实,柳明远还是感到一阵寒意。朝廷机器一旦开动,其力量绝非个人或一个小团体所能抗衡。
“可知源头来自何处?”柳明远强迫自己冷静分析。
刘老爷子摇了摇头:“消息封锁得很严,说法不一。有说是败退回朝的西域都护府残兵所述,有说是西疆某个幸存部落的控诉……但老夫觉得,背后定然有人推波助澜。否则,仅凭一些败军和边民的言辞,岂能如此迅速直达天听,闹出这般动静?”
他看向柳明远,目光沉重:“贤侄,甘州不能久留。此地驻军众多,眼线繁杂,你们目标太大。老夫思前想后,有一条路或许可行,但……同样风险不小。”
“前辈请讲。”
“你们脱离商队,化整为零,走小路,绕开大的城镇关隘,直奔汴京。”刘老爷子沉声道,“老夫会为你们准备新的身份文牒和盘缠,再派两个绝对靠得住、熟悉小路的的老伙计暗中护送一程。只是……这样一来,你们就要完全依靠自己了,前路艰险,恐怕……”
脱离大队,意味着失去河西镖局这面最后的保护伞,也将直面所有未知的危险。但继续跟着商队,目标确实太大,一旦被发现,必将连累刘老爷子和整个镖局。
柳明远几乎没有犹豫,他站起身,对着刘老爷子深深一揖:“前辈大恩,柳明远没齿难忘!此事皆因我等而起,绝不能连累前辈与镖局。就依前辈之计,我们自行东归!”
夜色渐深,甘州城依旧灯火点点,喧嚣隐隐。在这片繁华之下,暗流汹涌。柳明远站在窗前,望着东方那片未知的、充满险恶的归途,缓缓握紧了拳头。污名如墨,前路如渊,但他心中的那盏灯,却在这愈发浓重的黑暗里,燃烧得更加炽烈。
星图在手,茶心不泯,纵然举世皆敌,他也要为先生,为自己,为太平茶道,闯出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