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槎归真,余韵未绝。
那日树顶凝聚的星槎虚影,洒落万千光点融入天地,成了汴京城民津津乐道许久的神异奇观,更被说书人编成了“星槎归真护汴梁,太平茶香佑万民”的段子,在各大瓦舍传唱。
然而,日子终究要落回实处。
轰轰烈烈的朝堂清算、邪教清剿之后,生活仿佛一壶沸水冲开的茶,最初的激烈翻腾过去,余下的是温润平和、袅袅生香的日常。
太平茶舍依旧每日迎送着八方来客,只是赵令渊待客烹茶的时间,较以往更多了些。他不再总是坐于内室静修,而是常常搬一张矮凳,坐在庭院那株愈发神异的太平茶树之下,面前摆开一套素雅的茶具,为任何一位踏入茶舍的客人点茶。
无论是锦衣华服的官员商贾,还是布衣短打的贩夫走卒,抑或是慕名而来的远方茶人,只需付上几文茶资,便能得他一盏亲手烹点的太平茶,听他随口聊几句茶经,或是市井趣闻。
这一日,春光明媚,熏风醉人。
茶舍庭院里坐得满满当当。靠东边石桌旁,是两位常来的老茶客,一位是退休的翰林院编修苏老夫子,一位是城南“刘氏笔墨”的老东家刘翁。两人正为昨日一幅米芾的临帖真伪争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
“……那‘风樯阵马’之势,岂是寻常仿者能得其神髓?必是真迹无疑!”苏老夫子捻着山羊胡,言之凿凿。
刘翁连连摆手,胖脸上满是不以为然:“非也非也!墨色浮而不沉,纸张纹理亦不对路!苏老哥,你那是爱之切,看走了眼!”
赵令渊提着铜壶,走过去为二人续上热水,微微一笑:“真迹也好,临摹也罢,米元章的字,贵在那一股子‘颠’意与‘真’情。二老品评半日,可曾感受到那字里行间,是否有那份不管不顾、我自快活的真性情?”
苏老夫子与刘翁皆是一怔,对视一眼,忽然抚掌大笑。
“着啊!”苏老夫子拍腿,“与赵先生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等竟拘泥于皮相,忘了根本!喝茶,喝茶!”
另一边的竹椅上,郭大釜正唾沫横飞地跟几个年轻工匠吹嘘他新设计的“龙骨翻车”,如何能省力一半,灌溉良田千亩。
“……关键是那齿轮联动,俺改了七稿!到时候,一牛之力,可抵过去三牛!官家都说了,要在京畿之地先试造十架!”他嗓门洪亮,引得邻座几位带着孩儿来的妇人频频侧目。
一个扎着总角的小童听得入神,挣脱母亲的手,跑到郭大釜面前,仰着脑袋问:“郭爷爷,那翻车……能用来浇我的蝈蝈罐吗?”
满座皆是一静,随即爆发出善意的哄堂大笑。郭大釜一愣,蒲扇般的大手挠了挠光头,也咧嘴笑起来:“成!怎么不成!回头爷爷给你做个小的,就放在你这蝈蝈罐边上!”
孩童的母亲连忙过来致歉,郭大釜浑不在意,反而觉得这童言稚语比那些官员的夸赞更让他舒坦。
陆九娘坐在廊下,面前摊着纸笔,正在修订她的《茶心溯源录》。阳光透过扶疏的花木,在她素雅的衣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偶尔有茶客前来请教草木养护或是药茶调理之事,她便停下笔,耐心解答,声音温和清悦,如春溪流淌。
穆影不在茶舍,她半月前便去了嵩阳,据说是访一位隐居的铸剑师,切磋剑理去了。她如今行踪愈发飘忽,但每逢年节,总会带回些各地的奇特种籽或是特色茶点,分赠众人。
午后,茶客渐稀。
赵令渊得了空闲,信步走出茶舍,融入汴京城喧闹而充满生机的街巷。
州桥夜市的热闹尚未开启,但白日的汴京,自有其繁华景象。沿街店铺鳞次栉比,绸缎庄、生药铺、香烛铺、纸马店……招牌幌子迎风招展。叫卖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车轮碾过青石板的轱辘声,交织成一曲充满烟火气的市井交响。
他走到一处卖“冰雪冷元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