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灰衣风险员的话语,如同冰锥凿击着庙内仅存的温度。
平板无波的声调,将一场赤裸裸的掠夺包装成“风险对冲”与“投资建议”,每一个术语都象是一把盐,洒在顾家鲜血淋漓的伤口上。
日息百分之零点五,复利计算,优先索取权,剩馀魂龄的一半……
这些词汇在空中碰撞、回荡,砸落在死寂的庙宇里,砸得每一个人魂窍发麻,心胆俱寒。这已不是贷款,这是敲骨吸髓,是要将他们最后一点未来的骨油都提前榨取干净!
“滚!带着你的‘建议’滚出去!”顾伯山胸膛剧烈起伏,嘶哑的怒吼带着血沫,他试图站得更直,将那不速之客拒于无形的界限之外,但颤斗的身体和不断渗出鲜血的鼻腔眼角,却暴露了他外强中干的虚弱。
那风险员毫无反应,依旧如同冰冷的雕塑,只有手中的棱晶法器在细微调整着角度,记录着顾伯山的愤怒、众人的恐惧,以及庙内那台依旧在疯狂嗡鸣、过度抽取魂力的魂契仪数据。
他在等待。如同经验丰富的猎手,耐心等待着猎物在绝望中耗尽最后一丝挣扎的力气。
短暂的死寂之后,庙内压抑的火山,终于爆发了。
“不能答应!绝对不能答应!”一位之前魂力透支最严重、此刻瘫在地上几乎无法动弹的族老,用尽力气嘶喊,声音破碎不堪,“这是……这是要我们永世不得超生啊!厌娃子就算侥幸……将来的一切也都不再属于他自己,不属于顾家!我们……我们所有的牺牲,还有什么意义?!”
他的话引起了大部分族人的共鸣。绝望的压榨是为了搏一个未来,如果这个未来从一开始就被彻底抵押,那现在的痛苦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可是……不答应……我们现在就要撑不住了!”另一个面色蜡黄、气息奄奄的中年族人颤声反驳,眼神里充满了对彻底崩溃的恐惧,“魂力过滤……再这样下去……不用等考核,我们全都会变成废人!甚至……甚至象三叔公一样……”
三叔公无声无息死在角落的阴影,象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厌儿……厌儿他也快不行了……”又一个妇人带着哭腔,指着中央那小小身影。顾厌僵直震颤的状态,皮肤下渗出的血珠,无不昭示着他已逼近极限。
“那司马家的贷……至少……至少能换来一点实际的东西吧?灵石?功法?哪怕一点点情报……或许……或许就能让厌儿撑过去呢?”有人声音微弱地提出质疑,尽管他自己也知道这想法多么危险,但在濒死的痛苦面前,饮鸩止渴的诱惑变得难以抗拒。
“那是毒药!沾上就再也甩不脱了!司马家的贷,是能轻易借的吗?!”立刻有人厉声反对。
“不借是死!借了也是死!但借了……说不定能多活几天……能看到厌儿……走进那道门……”绝望的言论开始出现,逻辑在生存的本能面前变得扭曲。
庙内瞬间分裂成两派。一派宁死不屈,宁愿立刻枯萎也不愿再将家族拖入更深债务地狱;另一派则在痛苦的煎熬中动摇,试图抓住任何一根可能延缓死亡的稻草,哪怕那稻草连着绞索。
争吵声、哭泣声、痛苦的呻吟声、魂契仪尖锐的嗡鸣声……混杂在一起,将这座破庙变成了混乱的旋涡。
苏婉紧紧抱着顾厌,孩子的每一次细微震颤都象刀割在她心上。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激烈争论的族人,又看向那冰冷的风险员,最后目光落在摇摇欲坠的顾伯山身上。作为一个母亲,她本能地抗拒任何可能将儿子未来彻底出卖的交易,但看着孩子痛苦的模样,听着那令人绝望的日息条款,她心如刀绞,嘴唇颤斗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顾伯山站在旋涡的中心,听着身后族人们分裂的争吵,感受着身体和灵魂双重的极致痛苦与虚弱。那风险员冰冷的目光依旧锁定着他,等待着他的最终决定。他知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