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执事一连串的假设追问虽依旧咬死“验资”,但态度已然不同,从纯粹的驱逐,变成了在规则内的叼难。
顾伯山心中稍定,他知道,第一道缝隙,被他用祖宗留下的最后一点名望,强行撬开了。他缓缓放下举着残卷的手臂,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平静:“需要多少?验资的数额。”
李执事眼神阴冷地扫过他,又扫过地上那几块可怜的碎灵,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恶意的弧度,伸出一根手指:“既然是古契,那就给你打个折。一百下品灵石。拿得出来,我就替你递上去‘核验’。”
“拿不出来……哼……”他冷笑一声,未尽之语充满威胁。
一百灵石!依旧是顾家绝对无法企及的数字
顾伯山的心沉了下去,但他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顾伯山只是极其缓慢地弯下腰,无视了护卫警剔的目光,伸出那双布满老茧和冻疮,沾满污秽的手,一块,一块,地将散落在地上的碎灵,以及那个干瘪的兽皮袋捡了起来。
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近乎仪式般的沉重。每一块碎灵入手,都冰冷却又滚烫,仿佛能听到族人抵押灵宫本源时的闷哼,听到拆下接骨板时的骨裂声,听到刮取香灰时的沉默。
他将所有碎灵,连同袋子里那些零碎,全部倒在微微颤斗的手掌中,捧到李执事面前。
那真的是一捧“垃圾”。灵石碎得不成型状,色泽晦暗,杂质斑驳,甚至不如旁边店铺里用来铺地的边角料。那点青铜片和香灰,更是微末得可怜。
“我顾家,如今只剩这些。”顾伯山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象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共计,下品碎灵四十七块,灵性微末的零碎若干。若按市价折算,或许……值五十碎灵。”顾伯山的声音变得低沉但有利。
“五十碎灵?”李执事象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提高了音调,引得周围更多人侧目。
“五十碎灵?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凡间的菜市场吗?五十碎灵连……”
李执事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顾伯山抬起头,那双浑浊的老眼里,没有任何哀求,没有任何卑微。顾伯山的老眼里只有两潭深不见底的、近乎死寂的平静,以及平静之下,那令人心悸的、疯狂燃烧的什么东西。
“是不够。”顾伯山打断他,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砸落在实处的重量。
“我顾家举族凑够的这五十碎灵,买不起一个名额,甚至买不起您李执事的一句通融。”顾伯山顿了顿,目光扫过李执事腰间的身份玉牌,扫过他光洁的月白道袍,缓缓地,一字一句地,砸了下去:
“但不知,够不够买一句‘按规矩,验资流程已走,荐书已递’的实话?够不够买您……将这份残卷,按流程,送至真正能做主核验古契的‘典制阁’弟子面前,而不是……随手扔进废弃篓里的……‘规矩’?”
他的声音不高,却象一把淬了冰的钝刀子,狠狠地捅进了李执事那点龌龊心思的最深处!
李执事的脸色瞬间煞白!
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穷困潦倒卑微不堪的老家伙,说起话来竟然如此刁钻狠辣!顾伯山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我知道你不会真正帮我,我知道你看不上这点东西,但我这点“垃圾”,就买你一个“按规矩办事”的表面流程!买你不敢明目张胆地将可能有祖师印记的东西直接毁弃!你若连这点表面文章都不做,那我拼着最后一口气,将“李执事无视丹霞祖师旧契”的事情闹开,哪怕最终依旧被驱逐,也足够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五十碎灵,买的是一个看似毫无意义的流程,买的是一个让对方无法彻底撕破脸的脆弱的“规矩”外壳!
这不是贿赂,这是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