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下的腔调:
“何事喧哗啊?”
只见那名刚才抬头示意护卫的执事弟子,不知何时已踱步走了过来。
他身着月白道袍,面料光滑,隐隐有灵光流动,与顾伯山的破旧道袍形成惨烈对比。他面容尚算年轻,但眼神里却充满了与年龄不符的世故和精明,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程式化的微笑,目光轻飘飘地扫过顾伯山,如同扫过一粒尘埃。
那护卫立刻收手,微微躬身:“李执事,一个不知哪里来的破落户,拿张不知所谓的旧纸片就想来报名,还拿不出保证金,正要驱赶。”
李执事闻言,脸上那丝虚假的微笑丝毫未变,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顾伯山手中那卷残破的契约上,只是轻轻一瞥,便露出了然的神情,仿佛见过太多类似的情景。
“哦?旧契?”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淅地传入周围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玩味,“这倒是稀罕物。不过嘛……”
他拖长了声音,上下打量着顾伯山,那目光如同无形的触手,仔细地掂量着顾伯山每一寸衣衫的价值,每一次呼吸里蕴含的灵气浓度。
“规矩就是规矩。荐书嘛,不管是新的旧的,总得是有‘分量’的人递上来,才作数。”他轻笑一声,意有所指,“不然,岂不是什么沟渠里的泥鳅,都想来跃这道龙门了?”
周围传来几声压抑的嗤笑声,那些华服修士们显然很享受这出免费的“闹剧”。
顾伯山的脸颊火烧火燎,巨大的屈辱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死死攥着那卷残契,指甲几乎要掐进皮卷里。
李执事仿佛没看到他的窘迫,继续用那副温和却冰冷的腔调说道:“这样吧,看你大老远跑来也不容易。保证金呢,是硬性规定,少一块都不行。不过……”
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愈发“和善”,却也更显幽深:“若是实在手头不便,我这边呢,倒也可以‘代为通融’一二。只是这上下打点,总是需要些‘辛苦费’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图穷匕见!
这才是真正的门坎!隐性的索贿!
那护卫冰冷的驱逐是明面上的规则,而这李执事看似“通融”的话语,才是真正扎向寒门心脏的、淬毒的软刀子!
顾伯山的心脏象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缓缓收紧。他明白了,所谓的“验资”,所谓的“规矩”,不过是另一场赤裸裸的剥削的开始。没有灵石,你连被规则碾压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先被这看门的小鬼扒掉一层皮!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喉咙干涩得发疼。他颤斗着手,伸进怀里,摸索着那个干瘪的兽皮袋。每一次摩擦,都象是能听到族人绝望的喘息和变卖家当时的沉默。
他掏出了那个袋子,袋子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寥寥无几、黯淡无光、甚至型状都不规则的碎灵,以及那几件可怜的、几乎感应不到灵性的零碎。
他甚至不敢完全打开袋口,只是微微敞开着,递向那李执事,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大人……通融……通融……我……我只有这些……全族……就这些了……”
李执事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他只是微微垂下眼皮,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灵法器,在那袋口微微一扫。
过程不足半息。
随即,他嘴角那丝弧度变得越发明显,却也更冷,带着一种早已料定的、毫不意外的嘲讽。
“呵。”他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象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笑又肮脏的东西。
他甚至没有用手去接那个袋子,仿佛怕脏了自己的手。只是微微抬起下巴,用眼角馀光瞥着顾伯山,声音依旧保持着那种令人作呕的“平和”:
“这位道友?你是来消遣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