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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烫的血喷溅出来,泼了赵指挥使满头满脸。
赵夫人的手还攥着簪柄,眼睛睁得很大,死死盯着赵指挥使。
“报仇。”
“一定要报仇。”
赵夫人到死都睁着眼。
她心里清楚得很,自己这辈子,已经好不了了。
活着,和没死,是两回事。
倒不如去陪陪她的孩子们,去和那些早走一步的姐妹们,在下面团聚作伴。
而且,她太了解自己的夫君了。
所以她必须死在他面前。
要他亲眼看着,要这滚烫的血溅在他脸上,要他从此夜夜梦回都是这一幕,再不敢在复仇的路上有半分摇摆。
赵指挥使几乎是本能地扑上去,想用手捂住夫人颈间那个汩汩冒血的窟窿。
可血还是从指缝里一股一股往外涌。
他这才想起,他的夫人是赤脚大夫的女儿,粗通医理。
她知道扎哪里,定会血流不止,再无回天之力。
“夫人”
“为什么”
“我已经答应你了啊”
赵指挥使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她不信他。
所以才要用这般惨烈的方式,把“报仇”二字,血淋淋地刻进他骨头里。
哭着哭着,赵指挥使竟低低笑了起来。
只是那笑声嘶哑破碎,比哭更难听。
半晌,赵指挥使将已经没了气息的夫人轻轻放在石阶上,为她理了理散乱的鬓发。
然后转身,面朝皇陵的方向,缓缓跪下。
“谢殿下教诲。”
要会说没骨头的话。
要会弯腰。
要会下跪。
要会逆来顺受。
这样才像一条被彻底打断脊梁、碾碎爪牙的丧家之犬。
才像一滩再也不敢生出二心、只配摇尾乞怜的烂泥。
他得先
先把还活着的人,保下来。
若是他那些枉死的妻妾儿女,在天有灵,看见他接下来的模样,怕是会失望透顶吧。
喉咙里那股腥甜又涌上来,赵指挥使硬生生咽了下去。
去见秦王。
去确认母亲和知哥儿眼下是否安好。
然后,去做一条狗。
“狗该怎么叫”赵指挥使喃喃重复着这句话。
下一瞬,他抬手拍了拍自己僵硬的脸颊,深深吸了一口气,咧开嘴角,露出了那个似是在心底练习过无数遍的、谄媚而卑微的笑容。
“汪。”
对。
狗,是这样叫的。
秦王!
秦王!
赵指挥使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恨过一个人!
报官有用吗?
没有。
京兆府和大理寺只会将这桩注定破不了的案子,定性为“仇杀”,成为又一卷搁在架子上落灰的悬案。
没有人会相信是秦王,会如此残暴狭隘。
敲登闻鼓有用吗?
没有。
他没有证据。
兴许查来查去,他反倒会因为“攀咬天潢贵胄”下了大狱。
到那时。
赵家的仇,才真的再也报不了了。
做狗好,做狗简单,他擅长。
这些年他咬着牙往上爬,腰不知弯下过多少回,膝盖更不知跪下过多少次。
他原以为,自己终于算是站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