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方才继续道:“可我没料到,那场暴乱竟会可怕到那般地步,全然不似我预想的那般局面。”
“那些灾民像疯了一样冲来,见人就杀,见物就抢”
“有人扛着锄头、攥着镰刀,有人抄起菜刀简直像染了疯病。更有一拨人,身手利落得吓人,全然不像多日未曾饱腹的灾民,更不是我私下买通安插的人。”
“但事已至此,暴乱已成,我根本没有阻止的机会。”
“我我躲在衙门的密室里,看着裴惊鹤看着他被那些人拖走”
“那一刻,我是真的后悔了。”
“我想起了曾经与萧氏琴瑟和鸣的日子,想起了惊鹤仰着小脸乖巧唤我‘父亲’的模样甚至想起了,我也有过将他视若己出的片刻。”
“我想着反正惊鹤那时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对我也算孝顺恭敬”
“那那就留他一命吧。”
“我喊了我喊他回来”
“我甚至喊那些我收买的人,让他们停手。”
“可场面太乱了打砸声、争抢声、哀嚎声混成一片,根本没人听得见我的呼喊。我也怕怕那些杀红了眼的灾民发现我,只能闭嘴。”
“我不是不救他我也怕死啊”
永宁侯抬起那双脏污不堪的手掩住面孔,肩头开始颤抖。
起初只是低低的啜泣与呜咽,渐渐地,演变成撕心裂肺的号啕大哭。哭声里,还时不时夹杂着几声因眼泪淌进伤口而疼得倒吸凉气的嘶嘶声响。
裴桑枝实在没有心情欣赏永宁侯这令人作呕又廉价的懊悔,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哭嚎:“后来呢?”
“后来可还发生了什么?”
永宁侯抽噎着止住哭嚎,断断续续道:“后来后来我听见有人喊‘踩死人了’等民乱过去,我壮着胆子去找,只看见裴惊鹤穿的那身衣袍,上面沾满了碎肉”
“可尸骨却找不见。我想着应该是被踩踏得烂了,不知随着暴民的脚步沾到哪里去了。”
“那一幕我硬生生呕了近半个月”
“吃什么吐什么,看什么都像是裴惊鹤的碎肉”
“我只能安慰自己,不怪我,要怪只能怪裴惊鹤有个水性杨花的母亲”
“我为了压下那份恐惧,便只能日复一日地这么告诉自己”
“到后来,赈灾结束,我重返上京,已经能坦然地告诉自己,是裴惊鹤福薄,是裴惊鹤该死,更是他自己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