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少卿回到客栈的时候,暮色已经悄悄爬上了窗棂。阿竹正趴在桌前,对着那幅周雪崖的《寒江独钓图》看得出神,她手指轻轻点着画里老翁身上的蓑衣,说道:“少卿哥,你瞧瞧这针脚,比我娘绣得还细密。”
沈少卿放下行囊,赶忙凑过去仔细端详。只见画中老翁的蓑衣是用极为纤细的墨线勾勒而成的,每一根草绳的缠绕都清晰得如同就在眼前,江面上的波纹栩栩如生,仿佛真的在缓缓流动,就连水汽那种若有若无的氤氲感,都好像要从纸背后透出来似的。突然,他留意到画轴末端有一处极淡的折痕,看上去就像是被人反复摩挲抚摸过一样。
“这画……”沈少卿伸出指尖轻轻拂过折痕处,猛地想起陆千户曾经说过的话,“周雪崖当年常常借画来表达自己的志向,特别擅长在一些细微之处暗藏深意。你看这老翁手里的鱼竿,鱼线可是断的。”
阿竹赶忙凑近了些,好奇地问:“断了?这是说他钓不到鱼吗?”
“也许是在暗示‘鱼脱网’呢。”沈少卿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将画轴展开。就在最后一截空白的地方,他发现了几个用淡墨写的小字,要是不仔细看,几乎就会被忽略掉——“窑厂西,第三砖窑”。
“这是……藏东西的地方?”阿竹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兴奋地说道,“难道周雪崖当年把什么重要物件藏在窑厂啦?”
沈少卿沉思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李嵩把这幅画藏在暗格,明显是怕被别人发现。周雪崖既然因为他断了手,说不定留下了能够彻底扳倒他的证据。”
正说着呢,王巡检急匆匆地赶来了,手里还拿着个牛皮纸包,气喘吁吁地说:“少卿,这是刚从李嵩书房里搜出来的,听说他一直贴身收着。”
纸包被打开,里头是半块玉佩,还有一卷显得更为残破的画轴。那玉佩的断裂处崭新得很,瞧着就像是刚刚才被人摔碎的。再看那画轴,上面画的竟是一座宅院,院门上的牌匾写着“晚晴居”,这儿正是周雪崖当年居住的地方。
“这玉佩……”沈少卿伸手拿起玉佩,突然像想起了什么,赶忙从怀里掏出另一块玉佩——那是之前在破庙暗格里找到的。当他把这两半玉佩拼在一起时,恰好组成了一个完整的“清”字。
“是周雪崖的!”阿竹猛地叫了出来,“我爹曾说过,周先生的玉佩上刻着他的字,当年就是靠着这玉佩才认出他来的。”
沈少卿把两半玉佩合好之后,目光落在了《晚晴居图》的墙角处——那里画着一个不太起眼的石墩,石墩上刻着一朵极小的梅花,这梅花与《寒江独钓图》里老翁蓑衣上的花纹简直一模一样。
“走,咱们再去一趟窑厂。”沈少卿一把抓起画轴说道,“周雪崖把线索藏得可真是够深的,就怕有心人看不懂啊。”
等他们第二次赶到窑厂的时候,月亮已经高高地挂在了树梢上。第三砖窑看起来比其他地方更加破败不堪,窑门塌了一大半,黑洞洞的窑厂就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沈少卿举着火折子小心翼翼地往里走,摇曳的火光映照出墙壁上斑驳陆离的窑变痕迹。忽然,他在一处凹陷的地方看到了一朵刻上去的梅花,和画中石墩上的梅花简直分毫不差。
“就是这儿了。”沈少卿说着,用刀撬开凹陷处的砖块,里面果然藏着一个铁盒。
盒子打开的那一刻,阿竹忍不住惊呼出声——只见里面放着一叠书信,还有一支断了的狼毫笔。信中的每一个字都饱含血泪,详尽地描述了周雪崖被李嵩胁迫、断手之后,又是如何偷偷藏下证据的经过。最后一封信里写道:“吾笔已废,唯以画寄志,望后世有能人,识吾画中语,还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