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推开军需总署的大门时,檐外雨滴正顺着青瓦边缘连成细线。她未停步,径直走向厅中那张铺满文书的长案。一名转运使迎上来,手中捧着三份盖了火漆印的仓廪报册,声音微颤:“回夫人,河东、陇右、沧州三地……报上来的数目对不上。”
她接过册子,翻到标注红杠的页码,目光扫过几列数字,便已察觉其中两处账目虚报粮储。她将册子轻轻放下,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符,在案角轻叩三下。
一道微光自玉符底部渗出,沿着木纹蔓延至整张案面。片刻后,案上浮现出三座仓廪的立体轮廓,每一粒存粮的位置都清晰可辨。这是乾坤万象匣中的“仓储实影”功能,能穿透虚报迷雾,直显真实库存。
“把这三地的主簿名字记下来。”她语气平稳,“明日午时前,我要看到他们亲笔签押的实账。若缺一石粟米,就由他们自家田产补足。”
那转运使低头应是,转身快步离去。厅内其他官吏见状,再不敢迟疑,纷纷埋头核对本部文书。苏婉走到墙边巨幅舆图前,指尖划过几条主要运道。雨水让官道泥泞不堪,民夫征调困难,原定五日抵达的车队,恐怕要延误两日以上。
她取来朱笔,在雁门关段画了一道折线。“改走山阴小道。”她说,“绕行四十里,但地势高,不惧积水。”
有人低声嘀咕:“山路窄,车马难行,万一遇塌方……”
“塌方有记录吗?”她转头看向说话之人,眼神平静却不容回避,“上月巡查队回报,山阴道经李悦分支测算加固,承重提升三倍。你们若信不过,大可去亲自走一趟。”
众人默然。她不再多言,只命人传令各州:所有粮车即刻启程,每百辆编为一队,配备两名医手、十名护兵,途中但凡有延误或损粮,领队官同罪论处。
药圃外的灯火彻夜未熄。
苏婉带着几名年轻医者走进棚屋,手中托着一只陶盘,里面整齐排列着数百粒深褐色药丸。这是她连夜用空间药苗炼制的止血凝肌散,只需半钱便可止住普通箭伤出血,且不易引发溃烂。
“每人领十瓶,随身携带。”她将药分发下去,“战地无分贵贱,伤者即救。若遇断肢,先清创、止血、敷药,再行固定,不可急于缝合。”
一名老医官站在角落,冷声道:“战场血腥,女子不宜涉足。你这般调度,岂不让将士们心生轻慢?”
苏婉抬眼看他:“三日前,幽州前线送回十七名重伤卒,因途中无人施救,死于失血。你说,是规矩重要,还是命重要?”
那老医官语塞。
她不再理会,转身登上临时搭起的木台,面前站着百余名即将出发的医手。她举起一块木板,上面写着“气胸急救法”五个大字。
“我现在教你们,如何用一根空心竹管插进肋间,放出积气,让伤员重新呼吸。”
她一边讲解,一边在假人模型上演示。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台下众人从最初的拘谨,渐渐转为专注记录。
直到天色微明,最后一组演练结束,她才走下台。一名年轻女医捧着刚抄好的《战伤急救七十二法》请她过目。她略扫一眼,点头道:“拿去誊抄三十份,今日午前必须送到各队手中。”
午后,政事堂偏殿传来通报:陛下驾临军需总署。
苏婉正在校对最后一份运输清单,闻讯并未慌乱。她整理衣襟,率众官迎至门外。
李震步入大厅时,正见她立于舆图前,手持红笔圈定一处节点,声音清晰:“朔州车队明日卯时出发,途经狼窝沟时加派两哨骑兵护送,此地曾有劫匪出没。”
他驻足片刻,未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