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更怕闭嘴。百姓不会写奏折,可他们肚子会说话。臣在豫州亲眼见过一家五口饿死在灶台边,锅里煮着树皮。那时候我就想,若有一天能说话,绝不说虚的。”
皇帝没接话。
他起身,踱至窗前。窗外是御花园一角,几株梅树尚未开花,枝干嶙峋。他背对着李震,许久未语。
李震不动,也不催。
他知道,这一关不在言语,而在气度。皇帝要的不是承诺,而是判断——判断这个人是想夺权,还是真想做事。
“你在豫州,杀了多少人?”皇帝忽然问。
“该杀的,十七个。”李震答,“贪官三人,盐枭六人,乱民首领八人。皆经审讯定罪,公示三日,百姓无异议。”
“曹瑾说你结党营私,拉拢士族。”
“臣娶崔氏女,是为新政少些阻力;用赵德,是他懂旧制漏洞;收李毅,是他肯为百姓杀人,却不为自己捞好处。”李震声音未变,“臣不避亲,也不避嫌。只要能做事,谁可用,便用谁。”
皇帝转过身,目光如钉:“你不怕朕现在就杀了你?”
“怕。”李震点头,“可若因怕死就不说实话,那臣今日就不该进这道门。”
屋内再次陷入沉默。
皇帝走回案前,拿起那本户部抄报,轻轻放在另一叠奏折上。那一叠,全是弹劾李震的密奏,此刻却被压在了民生实录之下。
“你可知为何召你入京?”皇帝问。
“起初不知。”李震答,“现在明白了。陛下想亲眼看看,那个让百姓围车护账的都督,到底长什么样。”
皇帝嘴角微动,似笑非笑。
“你很狂。”
“臣只是实在。”
“朕若不给你五年,只给三年呢?”
“那臣就三年。”李震道,“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时间短,事就难,但人不死,志不改。”
皇帝盯着他,良久,终于开口:“好。”
一个字,轻如落叶。
李震知道,这不是封赏,不是任命,甚至不是承诺。可他知道,这一声“好”,意味着皇帝心里那道门,裂开了一条缝。
他躬身,准备退下。
“等等。”皇帝叫住他,“你说需五年,朕给你五年。”
李震回头。
“但朕要亲眼看着。”皇帝目光沉沉,“每年春分,你来一趟京城,当面报账。朕不听虚词,只看数字。”
“臣遵旨。”
“退下吧。”
李震退出御书房,合上门扉。门外阳光刺眼,他眯了下眼,抬手遮了遮。
李瑶迎上来,低声问:“如何?”
他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李瑶松了口气,随即又问:“皇帝真信你了?”
“信不信不重要。”李震望着宫墙上方那一片灰蓝天,“重要的是,他愿意等。”
李骁从廊柱后走出,脸上绷着,显然等得焦躁。他张口欲问,李震抬手止住:“宫里有人盯着,少说话。”
三人沉默前行,穿过几道宫门。守卫目光扫过,未加阻拦。
快至宫门时,一名小太监匆匆追来,递上一只封泥完整的木匣:“李都督,陛下口谕,此物交由您亲自开启,不得假手他人。”
李震接过,匣子不重,四寸见方,无标记。
他没打开,只收入袖中。
出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