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将玉珏残片贴在地窖砖墙上,纹路映出的暗道轮廓随掌心温度逐渐清晰。他未再向前,转身跃出废墟,足尖在残垣上一点,身影已掠至祠堂外。晨风卷着灰烬打转,他径直走向城南议事厅,靴底碾过散落的陶片,发出细碎声响。
厅内十二张木案围成环形,李震立于主位前,手中羊皮地图边缘焦黑,血迹干涸成暗褐色。赵德坐在左侧首座,指节抵着茶盏边缘,目光落在地图上那条被朱笔划去的断流支线上。李瑶静立沙盘旁,墨线勾勒的流民迁徙轨迹尚未撤去,红点密布如疫。
“昨夜查出的暗道,直通城外三十里。”李震开口,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梁上未落尽的尘灰,“王氏不是孤例,闽越使馆密信里的名单,牵出七名官吏、四支商队。他们用毒水换田契,拿军粮换私利,百姓逃亡,不是天灾,是人祸。”
赵德喉头滚动了一下,茶盏轻放。“主公若要立新规,必动士族根基。科举一开,门第之限便破,恐激起大乱。”
“乱从何来?”苏婉从侧门走入,手中竹简叠成一摞,封皮染着褐斑,“这是上月各乡呈报的逃户名册。青牛县三百二十七人断指拒耕,北岭十三户举家投崖。他们不是逃,是被逼走的。”
她将竹简推至案前,翻开一页,指腹抹过一行字迹:“王家佃户张五,耕田二十亩,年缴租十二石,余粮不足三斗,幼子饿毙于腊月十七。”声音未抬,却让满厅寂静。
李瑶抽出三枚玉牌,投入沙盘中央。玉牌相撞,发出清脆一响,北境红点骤然扩散,几成赤色。“我以情报网推演三月,若赋税不变,监察不立,霜降前流民将达六万。其中三成可被煽动,两成愿为盗,一成愿随反旗。”
“那就先立规矩。”李震抬手,铜钟轻击,声波震落梁上最后一片积尘,“三法六规,今日定案。”
正午日影移至铜虎符顶端时,李毅携名册入偏殿。三十名老兵堵在门口,甲叶未卸,手按刀柄。一名老将踏前一步,声如洪钟:“我等拼死杀敌,何须文吏监察?战阵之上,岂容旁人指手画脚!”
“不是指手画脚。”李毅抽出短刃,刀尖点向沙盘一角,“黑水寨一役,李三哥中伏,是暗部了望手提前示警,救下三百残军。你若不信,可查当日战报。”
老将语塞,另一人怒道:“战功凭首级,凭军令,岂能由监察使说了算!”
“战功仍由将军录报。”李骁从殿外走入,手中握着一卷册子,“但需与监察使联署。斩首数、垦荒亩、修渠丈,皆记入《功过簿》,三月一核,五年一评。功高者升,过重者贬,不凭私情,只看实绩。”
他将册子递出,封皮上“轮值监察法”五字清晰可辨。“每军设监察副使一人,由暗部轮派,不干涉作战,只记功过。若虚报战果,一经查实,主将连坐。”
老将们面面相觑,怒意渐消。有人低声问:“那商贾呢?他们捐钱就能入仕?”
“商贾可纳粮赎罪,换取科举资格。”赵德提笔在纸上勾画,“乡试考策论,省试考律法,殿试由主公亲策。寒门士子三年一考,不限出身,只凭才学。”
苏婉端来药茶,分置于案。茶香微苦,盏底刻着新铸的监察司徽记。“这是醒神汤,今后暗部出任务,每人三壶。监察使巡行各州,也需随身携带,以防疲怠误事。”
李震取出十二枚青铜印,逐一按在《三法六规》卷首。印面刻有区域编号与权限等级,印底纹路暗合龙脉节点。“从今日起,监察使持印巡行,可调地方粮秣、查官吏账册、审民间讼案。违令者,不论身份,皆可拘押。”
卷宗翻动声中,反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