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无所不包的数学模型,一个可以反向推导出“道”的终极公式。
三天后,模型建立起来了。它复杂到足以让任何一个数学家崩溃。
但当陆寒将这个模型应用于预测时,得出的结论,却和随机抛硬币的概率,相差无几。
模型,失效了。
他的额头第一次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这是一种陌生的感觉,不是身体的疲惫,而是思维的过载。他的逻辑正在被一种更强大的、无形的规则所嘲笑。
他就像一个试图用尺子去丈量风,用天平去称量影子的傻瓜。
“道”,不可计算。
一周过去了。
陆寒几乎不眠不休,送进去的食物原封不动。他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只有那双眼睛,亮得吓人,仿佛有两团鬼火在燃烧。
交易室外,人心惶惶。
“完了,陆总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听说茶水间阿姨看见他半夜对着一堆废纸说话……”
“我赌五毛,他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宣布公司改名叫‘道可道非常道资本’。”
钱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好几次想踹门进去,把陆寒拖出来灌两碗参汤,但都被苏沐雪拦住了。
她只是每天沉默地站在门外,站一会儿,再沉默地离开。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他必须独自闯过的关隘。破茧成蝶,或者作茧自缚。
静思室内。
陆寒放弃了。
他放弃了所有的计算和建模,任由自己瘫倒在文件堆里。挫败感,这种陌生的情绪,像病毒一样侵入了他纯粹的逻辑世界。
他随手拿起一份被他标记为“无研究价值”的失败案例。
那是瀚海资本成立初期,钱明亲自操盘的一次小规模交易。做多大豆,结果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导致收割延后,期货价格不涨反跌,最后小亏离场。
在陆寒之前的模型里,这个案例的失败归因是:不可抗力的天气因素。属于随机事件,没有规律可言。
他又拿起另一份。
是他们的老对手,巨鲨资本,在三年前的一场惨败。他们重仓做空一支科技股,所有的基本面、技术面都支持他们的判断,那家公司甚至爆出了财务丑闻。按理说,股价应该雪崩。
但市场上突然涌起一股散户的“非理性”狂热,无数人喊着“拯救民族科技”的口号,疯狂买入,硬生生用钱把股价从跌停拉回了红盘。巨鲨资本被这股完全不讲道理的力量活活逼仓,损失惨重。
在陆朝的归因里,这是:群体非理性导致的黑天鹅事件。同样,不可预测。
一个是被“天”打败,一个是被“人”打败。
一个败给了自然规律,一个败给了人性欲望。
风马牛不相及。
陆寒盯着这两份毫不相干的失败案例,大脑一片空白。他试图寻找关联,却发现它们之间存在的,只有矛盾。
一个让你敬畏自然,一个让你警惕人性。
这算什么狗屁的“道”?
时间在静默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陆寒那双因为疲惫和困惑而失焦的眼睛,忽然微微动了一下。
他没有在思考,没有在计算。
他只是在“看”。
看着那两个案例。
一个是有形的,可以测量的。一个是无形的,无法量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