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头的龙旗在料峭春寒中猎猎作响。
洛水两岸,昔日尸横遍野的修罗场,己被一种蓬勃而粗粝的生机取代。
广袤的荒原上,简易的木犁在冻土上艰难地划开道道深痕,成群的屯田军丁赤着膊,喊着低沉的号子,奋力拖拽着官府分发的,为数不多的耕牛。
新翻的泥土气息混合着尚未散尽的淡淡血腥,弥漫在空气中。
一队队穿着统一号衣却明显带着农民质朴气息的屯丁。
在百户官,甲长的带领下,一边垦荒,一边操演着简单的队列和长矛刺杀动作。
动作虽显笨拙,眼神却异常专注。
他们脚下踩着的,是刚刚丈量划拨插着简陋木牌,写着自己名字的永业田,
三十亩,足以养活一家老小。
再也不用担心饿死,再也不用被像牲口一样驱赶着去攻城送死。
这份沉甸甸的希望,如同最强大的粘合剂。
将这支由流寇降卒,破产农民组成的屯田军,牢牢钉在了这片血染的土地上。
新屯田令的告示,如同插上了翅膀,随着驿马,商旅,流民的脚步,以惊人的速度传向西方。
南京,秦淮河畔,魏国公府。
暖阁内,熏香袅袅,丝竹靡靡。然而,主人徐弘基的脸上却无半分惬意。
他年近六旬,保养得宜的面皮此刻涨成了猪肝色,
手中死死攥着一份从洛阳抄录来的《新屯田令》副本,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手背青筋暴起。
“废军户世袭,授永业田,编户齐民?”
“朱由检,他这是要掘我大明两百年江山的根基,掘我勋贵将门的祖坟啊,”
徐弘基的声音颤抖。
猛地将那份副本狠狠摔在铺着锦缎的案几上。
暖阁内,几位同样身着蟒袍玉带,脸色铁青的南京勋贵和几位神情激愤的致仕老臣,齐齐噤声。
空气凝重。
“徐公息怒。”
一个眼神却透着精明的老臣,前南京吏部尚书钱谦益缓缓开口。
其坐首了身子,猛地咳嗽两声,一口浓痰吐到美人盂里,声音带着痛心疾首,道:
“此令一出,天下卫所,必将大乱,军户者,国之爪牙也,世代承袭,父子相继,方有忠勇。”
“此乃太祖高皇帝定制,如今,那位在洛阳擅改祖制,轻言废立,令军户与流民同列,得授私田,此令若行,军不成军,兵不成兵,谁还肯为朝廷效死?”
“卫所军官,世代统领军户,如同家奴,如今家奴要变自由民,谁还听命?这是自毁长城,动摇国本啊。
“何止动摇国本!”另一位勋贵猛地拍案而起,他是开平王常遇春的后人常延龄,此刻满脸怒容。
“这是要绝我勋臣的根,没了世代依附的军户,我等勋贵,空有爵位,无兵无权,与待宰羔羊何异?”
“他朱由检在洛阳杀士绅,刮地皮,如今又把手伸向军户。”
“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削藩夺爵,拿我们这些开国功臣之后开刀了?”
“削藩夺爵?”徐弘基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厉色,
“恐怕还不止,他这道《新屯田令》,名为安置流民,实则是要绕过朝廷,绕过我们这些勋贵大臣,首接在地方上另起炉灶,”
“打造一支只知有皇帝不知有朝廷,更不知有勋贵的私兵,屯田军?”
“哼,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