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泽你……”
他话锋一转,凝视着杜延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赞许与推重:
“河南河工,力挽狂澜,功在社稷!更难得的是,承天门外那一番“躬行践道’之论,如晨钟暮鼓,振聋发聩!老夫虽身陷囹图,闻之亦如拨云见日,胸中块垒尽消!“天下为公’不在庙堂高论,而系于州县践行!此见地,深得吾父气学“经世致用’之精髓!沛泽,你……很好!不负所学!”
这番赞誉,出自王廷相之子、气学传人之口,其分量,重逾千钧。
杜延霖连忙谦逊道:
“王公谬赞,晚生愧不敢当。躬行’二字,实是晚生于河工泥淖之中,亲睹民疾后方有的切肤之悟。若非诸位前辈华路蓝缕,晚生岂能有此浅见?”
王旒摆摆手,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不必过谦。你能有此见地,有此担当,老夫甚是欣慰。将小女托付于你,老夫……放心!”
言毕,他轻击掌三下。
书房屏风后转出一位鬓角微霜、身着深褐色茧绸直裰的老者,神态恭谨却不失沉稳,正是王家服侍多年的老管家。
他手中捧着一个尺半见方的紫檀木匣,其上鎏金包角在窗棂透入的天光里流转着温润光泽。老管家躬身将木匣轻轻置于书案中央,随即后退半步,侍立一旁。
“杜水曹已是自家人了,”王旒抬手示意:“且将给小姐添妆的单子,说与姑爷听听。”
老管家微微躬身,声音不高不低,清晰利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豪:
“禀姑爷,东主为小姐置办的嫁妆,皆已备妥。老仆在此敬上:
其一,京师南熏坊宅契一份。此院三进带花园,毗邻正阳门西侧,闹中取静,前街两处铺面,后院有河畔小码头驳岸,为小姐、姑爷京中安居之所。”
“其二,通州张家湾水田庄契一份。计上等官田一千亩,佃户齐整。庄内有水碾磨坊两座,沿通惠河建仓房四间、临河商铺四间。此地凭运河之利,岁入稳固,是为根基产业。”
“其三,京师钱庄银票,计叁萬两整。此乃压箱备急之用,微薄之数,聊表心意。”
王旒指着这份嫁妆,声音沉稳而有力:
“沛泽,老夫宦海浮沉,深知“清正’二字,难敌世道艰难。此乃小女安身立命之本,亦是我王家倾心结纳之意!京城宅邸供你夫妻婚后安居,通州田庄商铺,岁有租息,足供府上用度。老夫已安排妥当,自有得力可靠之人帮衬打理。只盼你莫为浮利所动,持心守正才是根本。”
杜延霖深吸一口气,王旒虽为官清正,但其父王廷相宦海浮沉四十余年,官至兵部尚书、左都御史、太子太保,其累积的底蕴自然不可小觑。
这份“丰俭由人”的嫁妆,既是对这桩婚事的重视,也是无声的警示与期望:
王家倾力支持你杜延霖持公行事,但王家女儿不可受半分委屈!
杜延霖连忙拜谢:“晚生深感王公厚意!必珍之重之,不负所托!”
王旒颔首,旋即神色一肃,亲自打开那紫檀木匣的下层。
老管家屏息退后半步,垂手恭立,仿佛那匣子下层放了什么更为了不得的东西!
杜延霖凝目望去,但见木匣下层里面却是数卷装帧古朴、纸页泛黄的书籍。
最上一册封面,王廷相苍劲的手书墨迹赫然在目一一《慎言》!
其下,《雅述》、《王氏家藏集》等王廷相的重要著作手稿或精抄本,叠放整齐,墨香暗蕴。王旒目光陡然凝聚如电,声调转为深沉肃穆,手指重重地按在这叠书稿之上,语气之重,竟盖过了上层那万贯家财的分量:
“然,此上黄白之物,不过为皮相!此下书稿,方是我王家传世之“魂’!此乃吾父一生呕心沥血所凝,亦老夫毕生追随之道一“气本论’之根基,“经世致用’之圭臬!”
“这……”杜延霖心神剧震,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