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锦再见到姜知夏时,是在尘土飞扬、一片狼藉的春风楼里。
这位精明的福满楼女掌柜,提着裙角,小心翼翼地跨过地上破碎的瓦砾和横七竖八的破旧桌椅,柳眉紧蹙。空气中那股子酸腐和霉味,让她忍不住用丝帕掩住了口鼻。
她看着站在大堂中央,正指挥着几个汉子清理垃圾的姜知夏,眼神里充满了复杂。
“姜姑娘,你……你当真要自己经营这里?”苏云锦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我昨日听闻,还以为是玩笑话。这地方,盘下来转手卖掉,净赚几十两银子,岂不是更稳妥?”
她确实是好意。在她看来,姜知夏有点石成金的本事,做个供货商是顶尖的。可亲自下场经营一个烂成这样的酒楼,无异于将一个神射手派去扛大包,完全是吃力不讨好。
姜知夏回过头,冲她笑了笑,脸上沾着点灰,眼神却亮得惊人:“苏掌柜,卖掉,是杀鸡取卵。我要的,是养一只能源源不断下金蛋的鸡。”
她没有过多解释,而是将苏云锦引到一旁相对干净的角落,从怀里掏出几张画得满满当当的纸,递了过去。
“这是我画的图样,还请苏掌柜品鉴一二。”
苏云锦疑惑地接过图纸。她本以为会看到些寻常的房屋草图,可只看了一眼,她的瞳孔便猛地一缩,脸上那职业性的微笑,也瞬间凝固了。
那哪里是草图,那分明是一份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商业规划!
图纸上,原本开阔杂乱的大堂,被清晰地分成了好几个区域。“散座区”、“卡座区”,甚至还有用木质雕花屏风隔开的“半开放雅间”。最让她震惊的,是二楼的改造,姜知夏竟然将原本的几个大通铺,改成了六个大小不一、名字雅致的独立“包厢”,并注明“每个包厢最低消费xx文”。
“这……这是何意?”苏云锦指着图纸上的“包厢”,声音都有些变了调。
“私密。”姜知夏只说了两个字,“镇上的商贾老爷们谈生意,或是哪家夫人小姐们想小聚,总不希望旁边桌的人伸着耳朵听吧?有了这包厢,他们便能安心说话,就算多花点钱包下一个房间,他们也乐意。这赚的,就是个清净和体面。”
苏云...锦倒吸一口凉气。她经营酒楼多年,只想着如何在大堂里多塞几张桌子,却从未想过,客人的“清净”和“体面”,本身就是可以卖钱的!
她目光下移,看到了后厨的改造图,更是被震得半天说不出话。
那上面,洗菜、切菜、配菜、灶台,被清晰地分成了四个区域,形成了一条流畅的“流水线”。灶台旁甚至还画了一个奇怪的、通往屋顶的烟囱,标注着“排烟管道,减少油烟倒灌”。最离谱的是,在后院的角落,还单独规划出了一间“净房”,里面画着几个隔间,旁边写着“茅厕分离,设专人打扫,备草纸、皂角”。
“姜姑娘……”苏云锦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颤抖和敬畏,她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了近十岁的少女,感觉自己像个刚学走路的娃娃,“你这些……这些奇思妙想,都是从何而来?”
“梦里,山神奶奶教的。”姜知夏眨了眨眼,再次搬出了万能的借口。
苏云锦却是一个字都不信。山神奶奶会教人修排烟管道?会教人建公共厕所?她看着姜知夏那双清澈却深不见底的眼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此女,绝非池中之物!她今日预付的那五十两银子,恐怕是她这辈子做得最划算的一笔投资!
“好!好一个同福楼!”苏云锦将图纸还给姜知夏,神情郑重无比,“姜姑娘,我别的忙帮不上。这镇上最好的瓦匠李师傅,还有木匠张师傅,我跟他们有些交情。我这就修书一封,让他们带着人手过来,工钱按市价算,但活计,我保他们绝对不敢有半分懈怠!”
“那便多谢苏掌柜了。”姜知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送走苏云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