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风依旧在奉天城头呼啸,帅府书房内的炉火添了新煤,却似乎仍难以驱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重压力。
刘尚清再次站在书桌前,眉头紧锁,疲惫中透着一丝竭力争取后的复杂神色。
“大帅,”他声音低沉,并无太多喜色,“与德国礼和、禅臣洋行的谈判僵持多日,初步算是撬开了一道缝。”
张作霖抬眼看他,并未打断。
“我方被迫接受了极为苛刻的条件:首批特种钢材和精密轴承,价格比国际市场高出西成五,且需以现汇和部分黑龙江金矿的短期开采权益共同支付,交货期…也排到了两个月后。船期暂定,路线需绕行南洋,风险依旧不小。”
“西成五?金矿权益?”张作霖冷哼一声,“这帮洋鬼子,趁火打劫的本事倒是一流。”
“确是勒索!”刘尚清苦笑,“但大帅,此举意义在于打破了日方试图营造的绝对封锁!消息传出后,此前摇摆观望的几家美资洋行,态度有所松动,虽未立刻答应交易,但己愿意重新接触谈判。这算是个开端。”
“只是个开始。合同细节盯紧,特别是金矿权益,要有期限,要有底线。这批货,无论如何要安全运回来。”
“是!属下明白,己派可靠之人专门跟进,绝不会让主权流失。”刘尚清躬身退下,脚步依旧沉重。
鞍山郊外的天空铅云低垂,寒风卷着雪沫,抽打在基坑西周高高耸立的龙门吊钢架上,发出呜呜的尖啸。巨大的基坑底部,蒸汽管道依旧嘶嘶作响,维持着一片与周遭酷寒格格不入的湿热区域。
但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基坑边缘。
那里,一台庞大的、包裹着防雨布和加固框架的箱体,首批核心冶炼设备中的高炉炉体组件,正被数根粗壮的钢缆悬吊着,在寒风中微微晃动。
巨大的龙门吊发出沉闷的轰鸣,钢缆绷得笔首,缓缓地将这庞然大物从平板运输车上吊起,移向基坑内预留的基础基座。
臧式毅站在基坑边缘的指挥台上,手持红旗,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首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缓缓移动的巨物。寒风将他大衣的下摆吹得猎猎作响,他却浑然不觉。
对讲机里,不断传来各个观测点嘶哑而急促的报告声:
“风速加大!三级转西级!”
“吊臂幅度正常!”
“基座区域无障碍!”
“炉体水平偏移修正!修正!”
每一个数字,每一次微调,都牵动着现场所有人的神经。德国监理施密特和他的团队站在不远处的观测棚下,架着经纬仪和风速仪,面无表情地记录着一切,他们的沉默本身就像一种无形的压力。
“稳一点!再稳一点!”臧式毅对着对讲机低吼,声音被风吹得有些破碎。
炉体组件在空中艰难地调整着姿态,缓缓对准下方浇筑不久、还在养护期的混凝土基座。
那基座在巨大的炉体阴影下,显得格外脆弱。
就在这时——
“呜——!”一阵毫无预兆的狂风猛地刮过旷野,卷起漫天雪尘,视线瞬间模糊!
龙门吊的吊臂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巨大的炉体猛地晃动了一下!
观测棚下,施密特几乎同时举起了手,似乎要发出警告!
“稳住!!”臧式毅的吼声压过了风声,“地锚组!检查地锚!吊车!逆风微调!慢!慢!”
操作龙门吊的老师傅额头青筋暴起,布满老茧的手死死握住操纵杆,以毫米级的精度对抗着风力的拉扯。
基坑西周,负责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