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寒气像刀子一样钻进骨头缝里。
奉天城西，一条狭窄的胡同口，王老栓呵着白气，费力地推着他那辆吱呀作响的独轮车。
车上堆着些半旧的麻袋，里面是他昨日从城外贩来的最后一点高粱米，指望着今早能换几个铜子，买点油盐，再给炕上病着的老娘抓副药。
胡同口往日里挤满了像他这样的小贩，叫卖声、讨价还价声能掀翻屋顶。可今儿个，却冷清得吓人。
只有寥寥几个摊子，人也稀稀拉拉，个个缩着脖子，脸上带着惶惶不安的神色。
“老栓，还出摊呢？”隔壁摊卖杂货的老李头凑过来，声音压得低低的，眼神不住地往街口瞟。
“不出摊吃啥？”王老栓闷声道，把车停稳，“这世道粮价一天一个样，昨天还能买半斗米的钱，今儿个怕是只够换升麸皮了。”
“还想着米价呢？”老李头嗤笑一声，更压低了些嗓门，“你没听说？帅府下了严令！抓囤积居奇！抓哄抬物价！好些个大粮号都被抄了！掌柜的都给抓进去了！这会儿，谁还敢往外卖粮？有粮的都藏着掖着，黑市价都涨到天上去了！”
王老栓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发白：“那…那咱老百姓吃啥？”
“吃啥？喝西北风呗！”老李头叹口气，“听说…听说还要发新钱！强制用！不用就买不着东西！这…这旧票子眼看要成废纸了！”
正说着，街口传来一阵骚动。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察和灰色军服的兵士簇拥着一个官模样的人走了过来，手里拿着浆糊桶和告示。
“让开让开！都让开！”为首的军官不耐烦地挥着手，“帅府法令！都看好了！”
一张墨迹未干的大告示啪地贴在了胡同口的砖墙上。
人群畏畏缩缩地围上去，识字的低声念着，不识字的焦急地打听。
“…严禁囤积…严查哄抬…违者严惩不贷…发行新奉票…以三省税收为担保即日起，军饷、官俸、赋税一律以新币结算各商号不得拒收…”
王老栓听着，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怀里还揣着几张皱巴巴的旧奉票，那是他全部的家当。
“这…这新钱能买到粮吗？”他颤声问旁边一个看似识字的老先生。
老先生摇摇头，满脸忧色：“谁知道呢…说是那么说…可这兵荒马乱的…唉…”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队骑兵旋风般冲过街口，马蹄铁砸在冻硬的路面上，溅起零星冰屑。队伍中间，几辆蒙着帆布的卡车紧随其后，车速极快，径首往城北方向驶去。
“是兵车！”有人低呼，“往兵工厂那边去了！看来真要出大事了！”
一种无声的恐慌，像冰冷的潮水，迅速淹没了这条小小的胡同。
小贩们开始慌慌张张地收摊，行人脚步匆匆，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不安和迷茫。
王老栓看着那匆匆而去的兵车，又看看墙上那张冰冷的告示，最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车上的那点高粱米，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头顶。
书房内，炉火燃得正旺，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
刘尚清站在桌前，面色憔悴，眼窝深陷，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他手中拿着一份墨迹未干的文书副本，正是方才贴满全城的那份《战时经济紧急令》。
“大帅…”他的声音干涩，“命令己下达全城。警察厅和卫戍部队己开始行动，查封了三家涉嫌囤积居奇的大粮商和两家钱庄。但市面反应剧烈，恐慌情绪蔓延，米铺大多关门歇业，黑市物价己飙升至疯狂境地。”
张作霖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