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作霖让人搬了把太师椅，就搁在院里那棵老槐树底下坐着，身上裹了件绸衫，还是觉得骨头缝里冒凉气。
伤口疼得一阵阵发紧，可心里头那火，烧得旺着呢。
院子里给收拾得差不多了，血渍拿水冲了，尸首抬走了，可那硝烟味和血腥气一时半会儿散不干净，混在一块，首往鼻子里钻，呛人。
六姨太哆哆嗦嗦地想劝张作霖回屋歇着，让他一眼给瞪回去了。歇？歇个屁！他等了这么多天，熬了这么多罪，不就等着这一刻？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奉天城跟个受了惊的巨兽似的，慢慢醒过来。
远处隐约传来几声零星的枪响和哨子声，那是张作相的人在城里头扫尾，抓那些没来得及跑掉的虾兵蟹将。
脚步声响起，张作相和小六子一前一后过来了，两人都是一身尘土，眼珠子通红，可精神头都足得很。
“老七！”
“父亲！”
“咋样了？”张作霖抬了抬眼皮。
“城控住了！”
张作相嗓门亮堂，“西门落锁，咱们的人守着要害地方，张景惠那帮虾兵蟹将，抓的抓，跑的跑，成不了气候了！”
“伤亡呢？”
“咱们弟兄折了五个，伤了十一个。”
张作相声音低沉了些，“那帮黑山帮的悍匪，死了九个，抓了仨活的。派去跟小鬼子联络的人，抓了西个，一个没跑！”
张作霖点点头，心里头沉了一下。五个弟兄…这账，得算在那老瘪犊子头上！
“张景惠？”张作霖冷声问。
“按您的吩咐，请到司令部西偏院了，没亏待，但也没给好脸。
张作相回道，“人看着还行，没闹，张景惠还端着架子要茶喝。”
“哼…死到临头还摆谱…”
张作霖冷笑一声，“李铁柱那边撬开嘴没？”
“正撬着呢！”
小六子抢着回答，带着点兴奋，“儿刚才去看了眼，那个黑山帮二当家刀疤刘是个软蛋，上了点手段就嚎得跟杀猪似的，吐了不少！说张景惠许了他们五千现大洋和一批军火，让他们趁乱摸进帅府，目标是…是…”他顿了一下，没敢说下去。
“是做了我，对吧？”张作霖替他说了。
小六子低下头：“是…”
“那边的人呢？”
“嘴硬点，但从他们住所暗格搜出来的密码本和信件是铁证！跟日本关东军特务机关联络的，内容涉及皇姑屯事件后的局势分析和…和后续行动建议…”臧式毅不知啥时候也来了，接口说道，脸色凝重。
“好！好得很！”张作霖咬着牙，手指掐进椅子扶手，“人证物证俱在！看他还怎么狡辩！”
天光又亮了些，能看清院里每个人脸上那疲惫又兴奋的复杂表情。
“辅忱。”
张作霖看向张作相。
“老七你吩咐！”
“去把咱们奉系里头，团长以上的，各厅各署的头头脑脑…全都叫到司令部大堂！”张作霖慢慢说道，“我要开会！”
张作相眼睛一亮：“明白！我这就去通知！保证一个不落！”
他转身快步走了。
张作霖又看向臧式毅：“臧省长，劳烦你把咱们掌握的证据…人证的口供，物证的清单都整理出来，一会儿…用得着。”
“是！大帅！”臧式毅躬身领命，也匆匆去了。
院子里又剩下张作霖和小六子。
“小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