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张学良，屋里一下子又静得吓人，只剩下张作霖自己呼哧带喘的动静，跟个破风箱似的。
刚才强撑着发号施令的那股劲头一泄，浑身的疼痛就又找上门来。
胸口一跳一跳地疼，脑袋昏沉，看东西都带重影。
这身子骨真不顶劲！
张作霖想起了当年拎着驳壳枪钻林子打绺子的时候，受了伤嚼把烟叶子压压就能接着跑。
现在倒好，躺炕上动都动不了，放个屁都得攒半天劲，生怕把伤口崩开。
六姨太轻手轻脚地进来，拿着热毛巾给他擦脸擦手。
毛巾碰到皮肤，感觉木木的，没啥知觉，就胸口那块疼得格外真切。
“大帅，您就安心养着吧，辅帅和臧省长他们都能干，天塌不下来。”她声音轻轻的，带着还未完全褪去的哭腔。
“放…屁…”张作霖喘着粗气，“天塌下来…第一个砸死…老子…能安心吗…”
话虽如此，他心里的无力感却憋得慌。
明知道外面风大雨大，一堆烂事等着，仇家等着看笑话，自己却只能瘫在这里，什么也干不了，这种滋味比挨枪子还难受。
他歪着头，瞅着窗户纸透进来的那点光，耳朵却支棱着，听着外面的动静。
帅府里头静悄悄的，可这静里头透着股邪性。
侍卫们走路都踮着脚，说话都压着嗓门，一个个眼神里都藏着东西。
这他娘哪是养病的地方，整个一坟圈子，就等着埋人呢！
也不知道李铁柱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张景惠那老狐狸，被呲哒一顿，肯定不敢再明着来探虚实了，但背地里指定没憋好屁。
还有小鬼子，领事馆那边没动静？不能吧，那帮鳖犊子阴得很，指不定又琢磨什么坏水呢。
还有小六子让他去听臧式毅汇报，别三言两语就让底下那帮老油子给糊弄住了。
小子聪明是聪明，就是缺了股狠劲和心眼…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见外间有压低的说话声，像是张作相那粗嗓门，但刻意压着，听不真切。
“…稳住…放心…大帅有安排…”
“…妈了个巴子…小鬼子…催命似的…”
断断续续几个词飘进来，听得张作霖心痒难耐。肯定是有急事！
他攒了点力气，咳嗽了一声。
外间立刻安静了。过了一会儿，门帘掀开，张作相和臧式毅一前一后进来，两人脸上都带着倦色，但眼神比前几天踏实了些。
“老七！”
“大帅！”
“外边…吵吵啥呢…”张作霖哑着嗓子问，“饷银…发下去了？”
“发下去了！”张作相脸上露出点笑模样，“王以哲、何柱国那几个旅都拿到了，军心稳住了！弟兄们都说大帅仁义，心里惦着大家！”
臧式毅也点头：“正是。市面上也没起什么波澜。只是…日本正金银行那边又派人来探听消息，问那笔贷款还需不需要，言语里…”
“哼！”张作霖冷哼一声，“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告诉他们老子暂时用不着他们的阎王债了！”
“是！”臧式毅连忙应下。
“还有别的事？”张作霖看着他们，知道肯定不止这点事。
张作相和臧式毅对视一眼，神色又凝重起来。
臧式毅从文件夹里拿出一份公文：“大帅，关东军司令部发来一份照会，语气颇为强硬。再次对南满铁路沿线安全表示深切忧虑，并要求我方采取有效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