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作相和臧式毅拿着钱走了小半天,张作霖这心还悬着。
不是不信他俩,是这事太要紧。
当兵的要是闹起饷来,可比杀敌人都吓人。
小鬼子巴不得咱自己先乱起来呢。
参汤劲儿过去,伤口又突突地疼起来,脑袋也昏沉。
可张作霖不敢睡死过去,支棱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六姨太坐在边上,拿着湿毛巾给我擦额头的虚汗,眼圈老是红的。“大帅,您就眯会儿吧,辅帅他们办事稳当…”
“稳当个屁…”张作霖哑着嗓子骂了句,“这节骨眼上…睡塌实了…脑袋搬家都不知道咋搬的…”
正说着,外面走廊传来一阵脚步声,不像李铁柱他们那种急促利索的军靴声,也不像张作相那种敦实沉重的步子。是那种不紧不慢,还带着点皮鞋跟敲地的嘚瑟劲儿。
张作霖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门口卫兵的声音响起来,带着点为难:“张总长,大帅刚用了药,歇下了,您二位是不是…”
“放屁!大帅重伤,我等心腹僚属更是忧心如焚,日夜难安!今日听闻大帅病情稍稳,特来探视,以慰焦念!你个小兵拦什么拦?懂不懂规矩!”
是张景惠!这王八蛋!
“大帅安危关乎东三省全局,我等岂能不见一面就离去?让开。
瘪犊子来了!
张作霖心里那股火蹭就顶上来了,伤口都感觉没那么疼了。
妈了个巴子的,老子还没死呢,就敢这么闯?
张作霖冲六姨太使了个眼色,她吓得一哆嗦,但还是起身走到外间。
就听她声音发颤地说:“是…是张总长啊…大帅刚睡下,实在不便…”
张景惠的声音假惺惺的,“哦?是六夫人啊。我实在是担心大帅,就看一眼,绝不惊扰。不然这心,始终悬着,没法子给大帅办差啊。”
这他妈是铁了心要进来看看老子死透了没啊!
张作霖知道躲不过去了。
这老狐狸,不亲眼看到他,绝不会死心。
让他在外头嚷嚷,反而更坏事。
张作霖吸了口气,压下喉咙里的腥甜味,尽量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虚,朝外间低吼了一声:“外边…吵吵啥呢…让…让他进来!”
声音不大,还带着喘,但足够外面听见。
门口安静了一下。
帘子一挑,张景惠走了进来。
张景惠穿着绸缎长衫,脸上堆着假笑,一双眼睛却滴溜溜地在张作霖脸上身上扫,透着股精明和算计。
“大帅!您可算醒了!真是苍天有眼啊!”张景惠一进来就到床边,语气夸张,差点就要掉眼泪,“这几日可把属下们急坏了!东北离不开您啊!”
张作霖靠在枕头上,眯着眼看他表演,心里冷笑。
妈了个巴子的,唱戏呢?
“死…死不了…”张作霖喘着气,故意断断续续地说,“就是…浑身疼…动弹不得…让你操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张景惠凑近了些,眼神往他裹着厚厚绷带的胸口瞟,“大帅,这伤…郎中怎么说?要紧不?啥时候能下地?”
“郎中说…捡回条命…就不错了…”张作霖咳嗽两声,“下地?早着呢…眼下…说话都费劲…”
“唉…”张景惠叹口气,摇着扇子,“大帅您这一病,诸多政务可就耽搁了。别的不说,光是这军饷发放的日子就到了,下面几个旅长都发电报来问,我也是焦头烂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