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岁禾飞快地收起那片肠衣,她竭力学着他冷静的模样,手指却僵硬得好像摸到了什么不该摸的东西,忍不住不住地在衣摆上擦了擦。
宋持砚淡淡地收回视线。
*
因这个小意外,直到后半晌坐上去镇上的马车,田岁禾耳朵都还是红的,手还下意识擦一擦。
他们要出山去见阿郎的亲娘。
田岁禾从前去镇上碰到过一些贵人,都没有什么太愉快的经历,她本不大想去,那白衣裳的公子也没有勉强她,但他就算不说话,周身也流露着官老爷的气度。她这种老实小百姓也受不住,不由心地应下来。
再说了,那是阿郎的亲娘。
田岁禾闷闷垂下头。
这一带都是零散的村子和城镇,他们要去的是歙县,得走上好几日,入了夜队伍在驿馆歇息。
驿馆上等房的床软得不像话,田岁禾心里更难受了。
阿翁走后,她和他阿郎有好一阵吃不饱饭,他们上山摘野果吃,十二岁的阿郎安慰她:“阿姐,我总觉得我是富人家的孩子,但我记不清家在哪,你等一等,等过几年攒够路费,我们一块找去,到时就过上好日子啦,榻上要铺三层褥子!每天用新镰刀砍柴,还要在镰刀上镶上银子做的把手!”
没想到阿郎真成了富人家的孩子,却在家人找来的头几天没了。因为阿郎的关系,她睡上了舒服的床榻,他却埋在了冰冷的土里。
“阿郎……”
田岁禾想着亡夫入睡,朦胧时耳畔有窸窸窣窣的声响。
“阿郎乖,别闹我了……”
她伸手摸过去,却摸到了冰凉凉,滑溜溜的东西。
田岁禾头皮发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熟悉的手感让她不用点灯也知道是什么。虽生在乡野,可这是她最怕的东西,她像被踩到尾巴的猫,竟以比那东西更快的速度尖叫着弹开。
“阿郎救我!”
惊叫声引来旁人,门砰地被踹开,廊下灯笼的光照进来。
“蛇!阿郎!家里有蛇!”
田岁禾一下跳到来人怀里,这动作她做过千万遍,摸着黑也无比熟练,手脚并用盘得不留缝隙
被她抱住的人定住。
清淡好闻但闻着很贵的冷香让田岁禾睡意散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