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妙莲见他神色变幻,以为他被问住了。脸上露出得意的笑来,像只偷到油的小老鼠。圆溜溜的脑袋凑过来,非得跟他确认:“是不是嘛?”
小皇帝白她一眼,一口气上不来。干脆俯趴回去,转过头,厘着自己的思路,不再管她。
平心静气后,他不禁怀疑起自己来——方才语重心长的告诫,可是收买人心的手段?他能收服白整与双三念,拢住一个傻兮兮的冯二娘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他骗不了自己——方才,他罕见地抛却机心,只为单纯地告诫她,宫廷有自己的法则,万事自保为先!
显然,她也没能意会他的“好心”!
比如此刻,小皇帝四肢大敞半趴在榻上,上半身和腿上都敷着黑漆漆的药膏,不能挪动,只关键处盖着一方软翠的锦被,活像……
“噗嗤!”虽知不对,冯妙莲还是忍不住拿小手捂住嘴,脖子缩在肩膀里一抖一抖地战栗。
拓跋宏闻声转过头来,诧异地看向她。她是在……忍笑?
“你这样,好像一只大乌龟啊!”终于,她一吐真言。
混账!
拓跋宏养气多年,一朝破功!他牙关紧咬,真是多余跟她废话!就该任她糊里糊涂地待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闱里,被人整到渣都不剩!
可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眉心的朱砂愈发红艳,银铃般的笑声在殿内回荡,连带着腰间的铃铛也叮叮当当地打着节奏。
她一乐就停不下来,前俯后仰,肆无忌惮,连眼泪都沁了出来。
拓跋宏额角青筋直跳,眉眼含怒——没有哪个男子愿意被人说成是乌龟王八,哪怕他如今还不满十岁!
他本想狠狠地呵斥她,可不知怎的,瞧着她眼含秋水、脸颊泛红的模样,那股火气竟莫名消了大半——她身上似有一种魔力,轻易就能让身边的人,染上她的快意。
他看着她舒展的眉眼,忽而想起自己在她这么大的时候,已然不是这样!
犹记得披上龙袍那日,他在两宫的注视下,登上至高的宝座。那山呼的“万岁”,跪拜的臣工,沉重的金印,无不令他心潮澎湃,却在瞥到父皇和大母如利剑般的目光时偃旗息鼓——他握紧龙椅上的扶手,忽而明白,坐上王位是一回事,能不能活到明天是另一回事儿。
自那之后,他便成了两宫缠斗的筏子,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他几时能像冯妙莲这般自在?
小皇帝突然艳羡起来——这就是傻人有傻福么?
“其实,我晓得哒!”被对方定义为“傻子”的冯妙莲终于笑够了,停了下来,拿小手抚了抚心口,微微喘着粗气,脸上难得正色起来,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
“我只是想你宫里能清静些,这才给你提个醒儿。其他么,你的,或是姑母的,我看不懂,也问不了。”
拓跋宏心口一跳,琥珀色的眸子骤然一凛——这又决计不是傻子能说出的话!他直直盯着她,想看清楚她纯净的眸子里,到底是真的懵懂,还是大智若愚?
冯妙莲不躲不避,淘气地将脸俯得更低,差点贴上他的,让他看个够,娃娃脸上还噙着一丝甜甜的笑,眼珠子也滑稽地逗了起来。
“陛下,我们玩大眼瞪小眼么?”
“你正经点!”小皇帝伸出一根手指,顶着她的小脑袋推远些,眼神如刀,说出的话毫不留情——“冯二娘,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打算的,朕宫里的事,轮不到你瞎操心!”
冯妙莲被他的戾气所慑,吓得往后坐了坐。他怎么突然坏起来了?好没道理!
“可是,这个宫里,除了我,还有谁跟你好?就像你照顾我一样,我也想你过得快活点呀!”
冯妙莲气鼓鼓地撅着嘴——她帮他,他居然不领情?
拓跋宏心口一震,指尖骤然收紧,攥住了锦被一角。
他自幼长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