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霎时静得可怕!
冯妙莲的后背升腾起一股冷意——她从未见过小皇帝这般模样。那双方才还噙笑的眸子此刻黑沉如墨,里面似有暗潮涌动,下颌线条紧紧绷着,整个人背身拂袖而立,仿佛一柄将出鞘的利剑。
她忽然意识到——他真的生气了!
“陛下……”她一只小手不自觉地摇了摇他的衣摆,一双翦水秋瞳怯生生的望着他。
她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凭良心讲,小皇帝看似清冷,相熟后,却待她极好,也分外照顾她——教她习字,带她坐御撵,陪她玩游戏,帮她上药……她虽说有两个兄长,却都不及这位陛下待她温柔小意!
从这点上说,她是欢喜他的。可这份欢喜,远没有到要她舍弃家里自由自在的日子、为他留下来的地步!毕竟,与这冷冰冰的皇宫相比,昌黎郡王府才是她的安乐窝!
冯妙莲苦思了小半会儿,似乎编不出像样的借口搪塞他,干脆开门见山地道:“这里毕竟是你家,我也有我的家呀!姑母把我拘在这儿,却从不问我的意思——她不知道我有多想阿耶阿母么?”
原来是思亲!不是厌恶他!
小皇帝微微舒了口气,好似春风过境,眼里的冰凌渐渐化去,一股淡淡的诧异涌上心头——直到方才忍不住生气,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竟这般在意她的去留。
他俯身拾起踩在脚底的玉瓶,指尖轻轻摩挲着瓶身上精致的纹路。
扪心自问,冯二娘讲得本没有错——冯家派谁来,三娘也好,几娘也罢……于他有甚区别?
说来,他与冯妙莲相识不过几日而已!她也就是个……寻常女童罢了!无非可爱些,活泼些,与他相熟后,爱顶嘴些,更依赖他些……
可没来由地,他就是不想放她离开。他自己也觉得奇怪,甚至忍不住想——真换个人来,还会和她一样么?
他闭上眸子,长眉微蹙,再次对大母深感佩服——不愧是亲手养大他的人,知道他专好哪一口!
冯妙莲见他攥着玉瓶不语,心里更加忐忑起来——他是她在这个宫里唯一的伙伴,若她没能出宫,而他又不理她了,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她歪头思量再三,殷红的朱砂痣陷在拧起的眉心里。半晌,到底咬了咬牙,举着被磨出红痕的双手,小心翼翼地凑近他,半是讨好半是认错:“我也就是说说而已……至于这么生气么!”
“是朕思虑不周。”终于,他跟着出了声,语音低缓,带着几分歉疚,“你年纪小,骤然离家,难免思念亲人。”
冯妙莲抬眸看他,见他神色缓和,眼睛里也也不再是冷冰冰的寒潭,才将缩回去的胆子又大了起来:“要不,陛下准我回家几日?”
拓跋宏失笑,面露无奈:“你是太皇太后接进宫的。这事朕做不得主,需得问过她老人家。”
又做不得主!冯妙莲失望地低头,暗暗白了他一眼。
“不过……”他莞尔,“会猎时,昌黎郡王定然在场。朕可以安排你们父女见上一面。”
“阿耶?”闻言,冯妙莲却没有多少欣喜——若叫她按照与家人的感情来排个序,那必然是阿母、大母、弟弟,最后才是那个十天半月也见不到一次的阿耶!
“怎么?你不想见你父亲?”拓跋宏察言观色,开口试探。
“没没,自是想的!”冯妙莲赶紧谢过他,不管怎么说,能见上一个是一个!
“只是,我有条件。”小皇帝不做亏本买卖,就见他嘴角噙笑,竖起一根手指,“你得把箭学好,至少在众人面前不得怯场。否则,太皇太后和你阿耶看了,会面上无光的!”
太皇太后对她满意,她在宫里也能过得舒坦些。
“啊?”冯妙莲苦着脸,左右看了眼自己红肿的双手,直觉人生无望得很。
“放心,明日朕正巧得空,陪你一起!”
太上皇帝遇刺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