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微曦,冯妙莲在一片朦胧中被金粟摇醒。
“卯时需向太皇太后请安。”她听到耳边有个温柔的声音如是说。
可她实在睁不开眼——昌黎郡王府没有正经长辈。即便魏大母,也从不要大家去问安。她在家里向来睡到辰时才起——还得素雪三请四邀地才行。
时间紧迫,金粟见她摇不醒,只好命左右宫女抱着她半坐起来,自己拿湿巾帕与她擦脸擦手。又半架着她坐到妆奁前,给她梳头——好在这个年纪的女童扎两个简单的小鬏就行,倒是不难。
冯妙莲模模糊糊地,感觉自己像一个提线的木偶,被人摆布来摆布去。
“贵女快醒醒,陛下在院外等候多时啦!”
谁?冯妙莲脑子仍混混沌沌的,但“陛下”二字却如一记重锤,敲得她清醒了几分!
待她睁开眼来,半人高的铜镜里,一个上衣灯树对鹿织锦袄,下着红绿印花八色褶裙,头梳双丫鬟的白嫩小人儿正摇摇欲坠地立着,不是她是谁?
“你说陛下来了?”她晕乎乎地问。
“是!双中官将才来催过,说……陛下已在院外等了小一刻啦!”
“啊!他怎么不进来!”冯妙莲急急地往外跑。倒不是吓得——小皇帝有什么可怕的?她以为,在这个满是大人的皇宫里,只有他和自己一样——是个孩子!
“女郎……鞋!”
冯妙莲顾不得身后金粟地叫唤,一头冲到了院子里。
院门半掩着,晨光透过缝隙洒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金线。她猛地推开院门,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清冷的眸子里。
拓跋宏负手背身,站在院外光秃秃的梧桐树下,一身半旧京红胡袍,腰间蹀躞带上只系了一枚青玉坠子,衬得整个人格外利落。
他听到动静,转过身来,就见冯妙莲风风火火地开了院门,先就一愣——他原也没想来等她。只不过每日卯时,他去宗学前,都要向太皇太后例行问安,途中必经过临漪阁。
既然已经到她的住所前了,又都是要去太皇太后那里请安的,何妨等她一等?想来这也是大母乐意见到的。
“你……起这么早呀?”她跑得有些急,说话便有些喘气,可架不住脸上笑得灿烂。
他见她红扑扑的小脸上犹带枕痕,两边的鬟发一边略高,一边偏低,知她定是睡过头了,被宫人强拉起来的,不由有些好笑。
这个宫里,所有人都是中规中矩的。即便他这个皇帝,几时睁眼,几时起床,几时更衣,几时用膳,几时读书,几时入睡……都是定好的。就像个傀儡,一举一动皆被一个叫做规矩的丝线,捆得牢牢的。
可冯妙莲除外。似乎无论多么森严的壁垒到了她这里,便万物可破。联想到昨夜她送自己的那只憨态可掬的布老虎,拓跋宏眉梢微挑——他有些好奇——太皇太后那么讲规矩的人,预备如何规制她这个小侄女?
“啊切!”北风刮过,冯妙莲大大地打了一个喷嚏。
她未穿外衫,脚上只着一层足衣,连鞋子都没套。拓跋宏收起笑意,剑眉微微敛起——寒冬腊月,最易风寒。
金粟适时追出,见到小皇帝,赶紧见礼。
拓跋宏一个眼风扫过她手里的绣鞋。金粟会意,赶紧抱起冯妙莲,双三念则蹲着身子给她把鞋穿好。
冯妙莲一边配合他们,一边转头与拓跋宏寒暄:“陛下饿么?早膳用了么?”
拓跋宏一怔——还从没有人关心过他一早饿不饿,见她琉璃珠子般的大眼睛直直盯着自己,似乎很较真地等待一个答复。
他唇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极淡的笑来:“还没。朕都是与大母一起用的。”
“哦!”她点头,看来她也要在姑母那里吃了。
“下回,陛下尽可来屋里等我,外头不冷么?”冯妙莲想当然地道。
此话一出,金粟和双三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