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絮纷飞,沈知微回到萧翎钧身边时,宴席已经进入尾声。
此时大殿不似方才嘈杂,储君支着下颌斜倚凭几,目光从自家伴读冻红的耳廓移到手中梅枝上。
矮几上的白玉壶已空,他喝得比往常要多,面容罕见地浮上绯色。
“三弟倒会借花献佛,阿微可是心软了?”
沈知微只看一眼就知道她的殿下已经醉糊涂了,换作平时,萧翎钧断不会说这样露骨的话。
“臣不敢。”
“是不敢,不是不会。”
太子殿下接话速度快得惊人,在沈知微弯下腰的时候握住她的手腕一拉。
腕间力道来得唐突,沈伴读失了平衡,扑进储君溢满酒香的怀里。
他们已经许久未曾这样交流,简直同小孩子吵架一般。
偏又谁都没有想要横眉冷对的意思。
沈知微心头发软,感觉自己好像也有些醉了。她从萧翎钧怀中起身,太子殿下桎梏的力道不大,是一种能够轻易抽出手的程度。
沈伴读像儿时那般抬手摸了摸他的鬓角,暂时放弃了和醉鬼讲道理:“殿下,该回宫了。”
“不是还要堆雪人吗?”
这句话的效果立竿见影。
沈知微见储君指腹捏着她腕间的玉镯磨了磨,眼底雾霭翻涌,极不情愿地松了手。
萧翎钧虽是笑着,话却不免谴责:“阿微最会拿孤的话堵人。”
心肠冷硬的沈公子把这话当做耳旁风,扶着自家殿下上了暖轿,偶尔侧过头瞟一眼他有没有冷,有没有困倦的意思。
每次都能撞上储君含着笑意的目光。
回东宫的路不长,积雪却深。庭院早已被扫得干净,可雪还在下,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又积起浅痕。
沈知微和萧翎钧一同跨过门槛,很难形容是谁在搀扶谁。雪天路滑,沈伴读和醉酒的太子殿下都不想让对方摔倒,每一步都很小、很轻,带着某种珍而重之的意味。
在侍从们眼里就是龟速挪动中。
宫人提着灯候在廊下,见他们归来忙迎过去,进屋端上姜汤。
萧翎钧接过玉碗却不饮,指尖沾了热雾去暖沈知微的耳垂:“阿微的手炉呢?”
“方才给殿下暖轿用了,”沈知微任他揉捏,有些好笑地轻咳一声,连声音也染上储君指尖的温度,“臣不冷。”
话尾带着不甚明显的颤音,沈知微常摆着张死人脸,如今眼睫还沾着未化的雪粒,倒显出几分难得的鲜活气。
萧翎钧想起十六岁那年的初雪,沈知微裹着红狐裘往他脖子里塞雪团,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
而今狐裘换作孔雀氅,猫儿也成了敛翅的鹤。
“胡闹,”储君解了外袍往她本就比往常厚一圈的身上裹,锦缎上带着温热,“堆完这个就回屋。”
说着自己先蹲了下去。
沈知微看着萧翎钧蹲下身团雪球,权倾朝野的储君纡尊降贵堆雪人,传出去怕是要惊掉言官们的笏板。
实则年年除夕都是如此。
“公子发什么呆?殿下昨日说想看雪人戴玉冠…”静姝捧着新氅衣过来,笑嘻嘻塞进沈知微手中和她挤眼睛,瞥见太子殿下绯红的眼尾顿了顿,声音渐低。
萧翎钧手巧,静姝说话的功夫,雪人已有了两个轮廓,一大一小,歪歪扭扭。
看来还是醉得狠了,沈知微眉头微皱,快步上前为他拢紧大氅。
萧翎钧垂下眼笑了笑,俯身从沈知微手中抽出被汗水浸透的梅枝,方才沈知微握着它的力道太大,枝条中间已有裂痕。
指尖凝着霜雪的伴读还未来得及阻拦,就见他将梅枝插进稍大的雪人头顶。琉璃灯映得梅枝上未化的冰晶闪闪发亮,倒真像顶歪斜的冕旒。
“孤与阿微。”
储君的声音裹着醺然笑意,枝条尖端转向戳了戳小雪人的心口。沈知微大氅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