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第三十八章
苏月月坐在加工店的长条木凳上,指尖反复摩挲着手里的银镯子。镯子内壁的细划痕像极了破旧旧棉袄上的针脚,一道叠着一道,是经年累月磨出来的痕迹,或许是卢海花年轻时挑水时,镯子撞在水桶沿上蹭出来的,又或许是她纳鞋底时,不小心被针尖划到的。
和后来城里商场里那些镀银的手链、镶钻的镯子比,这只老银镯没有精巧的花纹,甚至连接口处都有些歪斜,却透着股沉郁的温润,一看就不是新物件。她把镯子凑到加工店昏黄的灯泡下,眯着眼睛细看。内壁靠近接口的地方,有一行极细的小字,是用钢针刻的,笔画歪歪斜斜,像刚学写字的孩子画的画:桂香,民国三十七年冬。
桂香是卢海花母亲的名字?苏月月心里琢磨着,民国三十七年差不多是1948年,到现在快三十年了,这镯子少说也传了两代人。苏月月从来没有听卢海花提过她家那边的事情,那个所谓卢海花的“娘家”似乎不存在一般,上次卢海花阑尾炎住院,连个送鸡蛋的亲戚都没有。“姑娘,把镯子给我吧,该擦内侧了。”
加工店的师傅放下手里的细麻绳,朝她伸出手,示意她把镯子递过去。这师傅刚刚说自己今年五十六岁,在沙溪镇开了二十三年加工店,脸上的皱纹里都沾着银粉,手上满是老茧,指关节因为常年握工具有些变形,动作却轻柔得像对待婴儿。
他接过镯子,放在铺着绒布的木桌上,从抽屉里摸出支旧牙膏是,管身上的字都磨掉一半了,又撕了段细麻绳,蘸着搪瓷盆里的清水,一点一点擦拭镯身内侧。
“这老银镯子最娇贵,不能用硬东西擦,不然容易磨掉刻字。“师傅边擦边说,搪瓷盆里的水渐渐浮起一层黑渣,像融化的墨汁,“你这镯子之前是不是落在不爱干净的人手里?里侧都积了油泥,还有股油烟味。“他边说边蹙起了眉。苏月月眼前瞬间闪过张彦芳的样子,有些膈应,含糊道:“是我家一个远房亲戚借去戴了阵子,她家里事多,不太仔细。”“远房亲戚也不能这么糟践东西啊。“师傅叹了口气,擦拭完毕后从柜台底下摸出个小瓷瓶,瓶身上印着山茶油三个字,是乡下榨的土茶油,老辈人都说茶油养银,也养人,擦完之后镯子润,戴在手上还能顺气。他倒出两滴茶油,抹在镯子内壁,又用指腹轻轻搓了搓,“你这镯子认主,之前戴它的人要是心术不正,镯子就会发暗,戴它的人心善,镯子就亮。你看现在擦完,多润。”
苏月月笑了,还有这讲究,她只知道戴银镯子的人要是身体不好就会发黑,还不知道有心术不正这说法,这师父讲的怕是也不太对。不过这么想着她还是凑过去看,银镯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像把月光磨成了水,之前的暗沉和污垢全没了,连那些细划痕都显得温顺起来,仿佛藏着厂十年的温柔。
苏月月从口袋里掏出块蓝布手帕小心心翼翼地把镯子包好,揣进贴身的口袋里。贴着心口的地方暖暖的,镯子的凉意透过布料传过来,像卢海花偶尔落在她头顶的手。
一支银镯子,一次故意′抱错′的转折,真是让人唏嘘。其实想想也并非无迹可寻,这个年代医院新生儿各方面流程不完善,有冒认别人读大学的,所以这抱错的事情也不算多奇怪,但大多都是同性别的婴儿因为疏忽相互抱错。
可她和苏玉山,一个男婴一个女婴,性别都不一样,这都能抱错,怕是产妇才出生的时候就被交换了。
不能让苏玉山知道这件事,不然后面恐怕会牵扯出一系列的事情,不说苏玉山,苏家那边是绝对不会放过卢海花的。苏月月眼神暗了暗,最稳妥的就是苏玉山赶紧回红川,再彻底堵住张彦芳的嘴,反正现在她已经回了红叶村,各归各位,她对苏家的一切没兴趣,苏玉山对她的敌意'应该也没有之前重了。
这件火上浇油的事情绝对不能让苏玉山知道。其实她今天告诉张彦